十二月 十二年

迎着车灯光束飘来的雨，纯白耀眼，像是忽然下起的雪。

恍惚中，又到了这让人心疼的十二月，回头看积攒的眼泪，竟是生生过去了十二个年头。永远不会忘却的日子，永远不会忘记的人。

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淡定，但一看这些年用文字组成的悼念，还是忍不住掉泪，哭到不能自己。那些文字慢慢从浮夸变得宁静，从矫情变得成熟，唯一不变的只有刻骨铭心的悲伤和从未间断的思念。

还记得咱家那辆加长货厢的车吗？虽然这辈子你开了不知多少辆车，但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一辆，永远记得和妈妈坐在副驾驶的场景，夜晚的萤火虫成串地飞来车玻璃前，又像烟花般迅速消失了，我总是歪着头看你不知疲倦地握着方向盘盯着前方，你那八百多度的黑框眼镜，大概就是我如今最后的念想了。那无数个行车的夜晚、满天的星斗、明晃晃的车灯装满了我儿时的记忆。

还记得那年腊月尾，你在外地出了车祸，妈去外县医院接你，我一个人在家看俩店，硬是挨了好两天你们才回来，然后我们集体吃泡面过了个年，虽然惨淡，但一家人总归在一起。现在我都上班了，荒废了当年做生意的天赋，平平淡淡的，也挺好。这两年字是没有长进，依然学不会你的风骨，但驾驶证倒是你走的第二年我就去考了。这是你说到没做到的事情，可是，你拿什么赔我呢，唉。

你知道吗，你的小外孙，出生时的相貌与你有多神似。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他的一举手一投足，挑眉、瞪眼、捂嘴、哈哈大笑……都颇有你的神韵，有时看着他，仿佛看见了你，和过去一样，在和我们说笑。一回过神，又让人总在幸福中醒来，坠入更深的失落。生命真是神奇，能够以血脉相传的形式，把对你的思念变得如此温暖。唯一遗憾的是，你和这一双孙儿孙女还有你的女婿都没来得及相见。你是我生命中最残忍的缺席，而两个孩子，除了在你坟头烧的纸钱和“外公”的称呼，可能还不懂什么叫失去。我甚至有时在想，万一有一天他们也要失去我了，该要怎么办。是不应该胡思乱想的。

我这么想你，却很少梦到你。妈说，是因为我胆小，你怕吓到我。其实说真的，有时还会梦见你跟妈男女单打的时候，在梦中，我还是那么义愤填膺，少年气盛，但已经早就提不起恨。少年意气，总是直白到无法婉约，其实那就是爱吧，只是学不会表达。

也许，已经不会再有人还记得你离开的日子，但我永远不会忘记从学校回来见你的最后一面。

逝者如斯，来者可追。

珍惜拥有，不负当下。

爸，想你了。

是真的。

十二月 十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