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至今仍然记得，刚步入初中校园不久的某次午休。
虽说是午休，实则是午饭后的自习时间。夏季已然行至尾声，可正午的躁热仍不眠不休地游走在嗡嗡作响的吊扇之间。
大约是催眠的蝉鸣作祟，我抛弃了手中将要做完的数学试卷，把头埋进手臂，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地闭上双眼。
不得不说，趴着睡觉绝对是我用过所有的睡姿里最难受的一种。这导致了我惨受想睡却又睡不着的折磨。
迷糊间听见前座几个男生讨论一道几何题的声音。其中一个声音说，要不去问问苏挞，我刚刚看她已经做完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困倦感瞬间少了几分。果然是开学的几次考试给他们留下了好印象，以至于他们讨论数学的时候能想到我。
“嘘，苏挞睡着了。”
另一个男生压低声音说着，但他的话还是清楚地传进我耳中。
无关那人是谁，这句话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在我心里占据及其重要的位置。可惜那时不知怎样维护这样的美好，傻傻抬起头说道，没关系，我醒着呢。
话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了。总觉得有点负了他们的好意。结果，那个男生愣了愣，然后说：
“睡吧，不然下午上课会犯困。”
“我们去那边讨论，不会打扰到你。”
后来耳边果然再无杂音，我在蝉鸣和风扇的嗡嗡声中睡去。
无论未来会成为怎样的人，少年总有他们的善意。
二.
也听过一句话：青春期孩子的嘴是肮脏的。
确实，在那些男生的嘴里也听过不少荤段子和各种各样的脏话。那些话常常会引发一阵哄笑以及部分人的蹙眉，而我就是那一小部分的人之一。
和少年相处不只有美好，也有让我在集体相处中最崩溃的事。
我从小体质并不好，青春期发胖变成了微胖女孩，甚至因为脾胃虚寒有些皮肤暗黄。
每当体育课遇上痛经，就会变成我的噩梦。那天晚上，母亲看我疼的浑身无力，给我写了体育课的请假条。
第二天体育课，我得到了体育老师的休息批准。因为只有我一人请假，所以班里很多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多数人大概都猜出了我请假的原因。那时班里痛经的女生几乎只有我一个，更没有人体会过我的痛苦。
“苏挞不就是来姨妈了么？我来的时候都没请过假。”有的女生自以为讲悄悄话的声音很小，殊不知音量大到我都听得清楚：“怪不得她这么胖。”
太阳像是度数极高的烈酒一般。我坐在一边，看着操场上的少年们挥汗如雨。明明是我很喜欢的风景，可此时的我却无意欣赏。
除了小腹不停不休的疼痛，似乎还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让我喘不过气来。
是少年们投来的目光。距离太远，我分不清那是恶是善，就像天空和海洋湛蓝时，分不清海跟天。
那节体育课比任何一节课都要长。
直到下课铃响起，有个男生带着开玩笑的语气说：“下课了，你可以‘康复’了。”
又一阵疼痛袭来。
不远处，几个男生小声谈论着荤段子，很快就笑出声来，脸上带着潮红。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真正释怀：少年所拥有的不只是美好，还有长大以后才懂得隐藏的、美好的对立面。
三.
我的少年时期或许才刚开始就早早结束，又或许一直都在。
不知是早熟还是性格原因，我总觉得自己和周围那群连血液都滚烫着的少年不同。我没有他们的热血澎湃，没有活力和激情，也没有张扬。
我为自己无法体会少年的一切而遗憾，同时也满足着。至少当我意识到少年拥有着一切的时候，那些伴我左右的人仍是少年。
而我，也可以在少年们中间，尽情享受着属于少年拥有的一切。
也许未来的某一天，时过境迁。
我会对着某个学校的角落久久沉默，回想起曾经的那些少年和他们拥有的一切。
然后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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