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心动魄的苍凉

惊心动魄的苍凉

          距第一次来吴哥已过了七年。七年前初见吴哥寺的震撼仍在心中，不曾想再来吴哥还会遭遇惊心动魄的苍凉。

         崩密列，这中文译名实在太好。天崩地裂、密密麻麻、乱石横列，是的，这就是吴哥王朝崩密列寺的写照。

       

惊心动魄的苍凉

          夏天里读到蒋勋的巜吴哥之美》，赫然发现七年前那次观光，收获的只是俗气的热闹。我既不知道元朝使节周达观的重要记录，也不清楚法国探险家穆奥在热带丛林中的艰辛寻找。当然，对一千多年前吴哥王朝由因陀罗跋摩一世至阇耶跋摩七世缔造的辉煌文明，更是不知分毫。当蒋勋在书中娓娓道来，再看到他的电视节目吴哥之美，我知道我有必要重访吴哥。

        但是，蒋勋没有提到崩密列。

           

惊心动魄的苍凉

             到暹粒的第三天，朋友说今天我们去崩密列，一个完全没有修复的原始废墟。我茫然首肯，心中却有几分疑惑。走遍吴哥，哪里不是废墟呢？如果吴哥寺已经是整修后的样子，难道塔普伦寺的古树残垣还不够原始？女王宫掉落在地上的那些门楣还不够荒芜？我想像不出崩密列是什么样子。

           

惊心动魄的苍凉

           坐着出租车向崩密列行驶，只觉得四周越来越荒凉。到达目的地，沿长长的引道徒步进入，率先映入眼帘的是路旁两个若大的蛇神那伽头像。再往前走，一堆乱石轰轰然冲入视野，挡住道路。抬头仰望，古树参天。阳光透过树叶，使地上的石板格外刺眼。横七竖八断裂的巨石，露出不规则的齿尖，锯齿般直指天空，仿佛不甘心就这么垮塌，愤怒地挣扎怒吼。我忍不住一声惊呼，环顾四周，一片死寂，古树断壁之外，了无人影。

           

惊心动魄的苍凉

             听说来崩密列必须有当地导游带路，否则很可能找不到出路。面对着规模庞大杂乱无序的崩密列，正在担忧，身后来了几个旅游団，我和同伴不由地松了口气。随大家沿木栈道进入废墟，几十号人很快淹没在古树枯藤残垣断壁之中。破天荒地我不再讨厌游人的嘻笑打闹。然而平日里习惯大呼小叫的中国游客，似乎也被崩密列的荒芜惊呆了。除了拍照时简单的对白，大家只是默默地前行，不再谈笑。走着走着，突然脚下又是一片乱石板，令人触目惊心的是，石板上布满厚厚的青苔，那耀眼的绿色透着幽幽的寒气，与旁边破败歪斜的门框黑墙，构成一幅幅阴森诡异的画面。炽烈的阳光仿佛都被高大茂密的古树吸尽了，只剩下惨白无力的碎片，无声地落在高低不平的废墟里。远远地我听到一个导游的解说声，那声音格外宏亮，但是很快也就弥散在崩密列的石缝与墙根之中。这里曾经是何等恢宏壮观的皇家陵寝与寺庙。方圆一平方公里内，该有多少寺僧出没其中。当金泊铺就的屋顶在阳光下熠熠闪烁的时候，当一件件金黄色的僧袍衬出窗棂上最美的风景之时，那个修建崩密列的苏耶跋摩二世，可曾料到今日荒烟蔓草的景象？而他更不能料想的是今日废墟之残美竞比当年的金碧辉煌更引人入胜。

           

惊心动魄的苍凉

       行走在崩密列的游览栈道上，触目皆是荒凉与死寂。回想埃及的卢克索神庙、土耳其的特洛伊遗址以及罗马的斗兽场，那一处也没有崩密列让我感到心惊肉跳。第一次，我深深地觉得生命的可贵。第一次，我深深地爱上了人类的世俗喧闹。是的，生而为人，我们平凡庸俗，愚痴贪婪，爱恨交织又喜怒无常。但是，因为有人，这地球上的一切便有了价值。日月星辰，风霜雷电，山河湖泊，绿树红花，一切的一切，构成一幅巨大的背景墙，衬托出生命的景像，如阿布萨拉般美丽又妖娆。

            崩密列，此来正好。

                                 2016年12月19日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