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人

作者: 王毛随笔 | 来源:发表于2020-06-28 00:04 被阅读0次

    我准备简单行旅——像个赴往镇里赶街的人似的,拉个箱子,住进城外房里。出门看山看水真好,遇这些自然事物,不用怕像遇人那样,得小心翼翼。我去伐山涉水,不用担心自己再遇什么复杂人事了。我曾在翻书的时候,遇到过一个老人,起先我并不认为他是老人,她死去后我才有了这样的断定;老人语焉不详的身事,很令我迷惑,我再次看老人,我至少看了四遍,其零碎(乱),犹言而语,粘滞在空气里,从未传出门外过,很多细节我仍然一一不解,我只知道她走上一个岛上,岛上建有联排的夯土墙楼屋,她住在楼屋的上层,很多宽郁的大树盖住岛上天空,经常看到她从树底下走出来,到水边,又折回去,什么也不做;那个晚上,老人身世在一点一点的重建,我往下看,心里没有声音,直到她死去;有几次老人冲断了我对她构架的记忆,介入到我的判定中来,让我较为震撼。

    山上那些摩崖,我遇到很多人上去看;我每次也会去,在这里遇到的人,不用打招呼,每个人都仅有自己心里那点景憶,和脚下的路,置若罔闻的世界拥挤又清净;我并不看懂那些温阳青煞石刻,我真正好奇,是前人如何上得去这么高,就算放在当下,很多人也会摔死,当然,我也不一定要究竟它答案,我并不会这么要求自己;我的好奇,许多时候也就一闪而过,而已。

    他们有很多时间在山中,给各种石头取名字,给各种山头取名字;说来也巧,各种山仞凌乱石台弄巧,稍稍背了一下,就严格的对应了起来,看山是山,看水也是水;水木金珠气火重生,抛九曲层层而上,宫格整齐,像是被娴熟文言词赋的人,精心解好藏在了这里,栩栩如生,走路的世人,很快,身临其境,走入其文言的世界里,欢娱自得,不闻不问;我最记得龟陀石柱过滇池金蟾水窝照天马将军旗鼓开账美人星沙单提,徽乎玄徽,它们最后都被故去的人所占据。还好,负去的人,无论功德大小,最后都变成一琢草木,于石后成空,芳人常青。

    极幸运吧,我走回来的时候暗自扪心,自个投在当下,缅怀他们。

    晚上睡觉,风吹松树林的声音,扶着墙宇,刷在门户上,墙外妇人,鲐背龙钟,眼疾黑背痒,喁道,“怎地,还没到!”

    “姥姥,在这呢……”一个孩童的声音回在月光下,抑成看不清的画。

    ——吓坏了墙内做梦的人!

    我走夜路,撞上姥人,走路不看路的那人,说话头对着天,吼得又严实。老实走路的人都给吓死!

    这么晚她上哪里去找她小孩?说她小孩个头长得应该跟我差不了多少。

    我四十几了,在她看来还是一孩子尔耳;我跟她说,姥姥不用担心,她自个认得回家的。

    她啊呀听不清楚我自个道什么,费我半天劲。

    她朝我甩手摇头:不,回,来,咯,——认,得,早,回,了。

    “自己认得自己回家。”这是姥人走远,念念嘀咕的词。

    她重复我跟他说的话,我突然有点是我没明白她实意。她越走越远,很小的身影,我看她有几次甩手摇头,差点把自己晃下路边去。

    但愿她不恨我,我做过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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