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谈

      我现在心情贼好，想来闲谈一番。

      我现在心情好，不代表我心情一直都很好。也有差的时候，有时候有些心事想不开，心里特苦闷，做起事来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近视眼者瞧来与往常无异，一旦戴上眼镜以为我神魂出窍。每当这种状态下闲暇之余，我不是把心思云集于书海，就是耍起炉石，或者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听起歌浏览起网页。但基本这种状态不会持续超过半天，我蛮欣慰的一个优点就是还算蛮想得开的。生活在这来之不易的美好时代，应该懂得珍惜，还有啥好抱怨的呢？老子他老人家说：“知足常乐”，言人要懂得满足。

      说到这里，我想起了杜甫那颠沛流离、壮志未酬的一生。只能说他生不逢时吧，恰逢盛唐转衰的时候，战乱迭起。他的小儿子活活饿死于襁褓之中，那种丧子之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描述。我又想起以前看到的那张高尔基晚年的背影照，照片中他耷拉着脑袋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长椅上。他当时也是沉浸在丧子之痛中。之后，家人跟随杜甫辗转多地躲避战火，时常饥肠辘辘，饥不择食途中常常靠采摘野菜野果充饥。晚年的杜甫也没享受几年恬静的生活，思乡心切，乘舟归乡。途径潭州，恰逢臧玠作乱，本想逃往郴州投靠舅父，可行至耒阳，江水暴涨，只好停泊方田驿，旬日不得食。耒阳县令闻其境遇，送与酒肉，没想到最后却导致杜甫撑死于小舟之上。郭沫若则说他是食物中毒而死的，至于是怎么死的，已然不重要了。烽火时代，谁都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哪天遭遇罹难都不知道，成天生活在惶恐不安之中，不知不觉便要人头落地。男的被逮去从军，为上位者征战，稀里糊涂地打来打去也不知是为了啥，普遍不过是为了上位者的一己私欲。女的在家守贞洁，守到老死闭上眼也在思念夫君。孟姜女哭倒长城的故事说得有点夸张，但也正唱出了一首战乱时代无奈的悲歌。

      越读史，越感到乱世的可怕，越觉得生逢和平年代的幸运与幸福。昨天看了子路的生平，对子路在死前说的那句话印象颇深，他说：“君子死而冠不免。”意思就是说，君子即便死了，形象也要整齐。随后在系帽带的时候，被砍成肉酱。可能现在看来，有点迂腐，人家短兵都挥来了，你还在系帽带？怕是个傻子吧？但读了《论语》，联想到春秋那时，却也觉得可悲可叹，呜呼哀哉。

      但生逢治世，一旦安逸下来，闲暇时间一多，人就喜欢胡思乱想，心理就容易出问题。因此在这样的时代，心理学家只会越来越多。在战乱时代，人的求生欲较强，一心寻思着如何活下去，哪还会游思妄想？这也正符合阴阳鱼的道理，坏也伴生着好，好也伴生着坏。对于精神这方面，我没兴趣专研，无法细说下去，反正我解决的方法之一就是转移思绪，就是一件事让自己想不通的时候就不去苦苦思索。孔子说“过犹不及”，意思是说太过和不够都不好，自己要把握那个度。

      前阵子有个感悟，没想到竟与我老二的丈人不谋而合。感悟到的第二天晚上我去他家闲聊，他说：“人人都想自己好，可世间那么多人，又有几个能功成名就呢？”这可能听起来有点消极，却有慰人之功效，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现如今，人普遍在就业之后接过上一代的“生活之薪火”，开始为三餐奔走劳作，直至晚年基本就闲下来了，也干不动了，把它交给下一代，薪火相传。我想到那时，我应该就能全身心地做我喜欢做的事了。我总不愿我早年过得顺风顺水，因为早早把好运过了，之后的人生就坎坷倒霉了，人这一生能行三十年好运就已然不错了，不要想着一生顺遂，那是痴心妄想。所以，我总说，在恶运接连而来时，不必过于难过，茶不思饭不想这是大可不必的，而要想着好运很快就会接踵而至了。

      我很喜欢斯多葛哲学的一点，就是它能让人遭遇不如意时不至于过于丧气。在生活中对人对事我时常采用，比如我结交了新朋友，我会考虑到他对我造成的最大的不利，那样当他对我做出不利的事了，我不至于到无法接受的地步。当然，他不这样做，我会非常感谢。还比如，本来计划明天要去哪游玩的那天，我会提前做好最坏的预想，这样即使第二天去不成，也不至于感到多么沮丧。这就是我遇不顺心事也没有沉沦的一方面原因，不过是种心理技巧罢了。

      《汉书·杨胡朱梅云传》记载了无神论者杨王孙给儿子留下在他死后将他裸葬的遗言后，祁侯写信来反对这件事，说裸葬的话，光着身子如何去见先人？杨回信说，古代圣王因人情不忍其亲白白故去，所以制定了葬礼。如今却超逆了古代圣王的初衷，所以我打算裸葬，以矫正厚葬之世风。厚葬实在无益于死者，但俗人竞相争着比高，费尽钱财，使财币腐烂于地下，致使盗墓之风昌盛。葬得再好，只会更吸引盗墓者注意，说不定哪天就被挖出来曝尸荒野了。裸葬才是返璞归真的真理，如若“裹以币帛，隔以棺椁，支体络束，口含玉石”则“欲化不得，郁为枯腊”，直至千年之后，棺椁腐朽，才得以返还大地，回归本真所在。就此而言，我何必长久做客而不在死后立即返回真宅呢？如今浪费钱财实施厚葬，是阻碍死者回归本真，死的人什么也不知道，活着的人什么也没有得到，这是双重糊涂啊！我决不这样做。死后，他儿子便将他裸葬了。生活在两千年前的封建社会就有如此超前脱俗的思想见解，实在是让人佩服。我想，我在往生的时候，也要丧礼从简，一把骨灰撒向大海，落个潇洒自在，后人祭拜也不必大费周章，为不存于世的人耗费财力是没有必要的，如若有心清明时节朝大海的方向磕磕头就行了，无心也无所谓啦，你老祖宗也是看不到的。

      我是我爷爷奶奶带大的，爷爷这家伙节俭得要死，一张单薄的纸可以擦十几次嘴，一根细细的牙签可以抠好几次牙直至断了为止。我们孙子俩经常坐在前厅闲聊，闲聊的时候他常常跟我说，清粥配萝卜干，活得逍遥又自在。没想到老爸也是这样想的，果然犬父生此犬子。我也是这种想法，晚年这样简简单单的饮食挺好的。犹记得小时候那次陪爷爷徒步走到小镇购买日常所需，时至中午东西还没买齐，就在一家面店就餐。我们俩一坐到餐桌前，爷爷就招呼老板说，来碗面。老板问，你呢？爷爷说，我不饿，饱着哩。我当时还真是不懂事，把那碗面吃得只剩下半碗汤和几根面条，爷爷的午餐就是我吃剩下的这些，走到下午才回到村子里。走了那么久，爷爷那时候肯定饿得很吧？现在忆起，感觉自己真是个畜生。对爷爷这家伙，我是满满的歉疚之情，所有孙子里面打小对我最好，什么好东西都让给我，有时候回想起这份情，今生我已无以回报。爷爷，你这简单、正直而又古板的老头……如果真有来世的话……

      行了，不说了，再说下去好好的心情又化为一摊泥水了。

加入：人间有味是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