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

你只可到此地，不可逾越。

脚边的垃圾袋散发着阵阵酸涩的味道，里面有晚餐还没吃完的玉米芯，还有一些菜渣的汁液，如果这个时候塑料袋被刺穿，那么浑浊的东西会随着电梯的下降流下，砸到她穿着人字拖的脚上。

电梯因为她的存在变得拥挤了不少，明明这个电梯只有我和她两个人而已。

她没有说话。盯着光秃的脚趾看。

她像是若有所感，用询问的眼光看向我，然后又突然变脸一样地非常谦逊地笑了一下，像是在为弄脏这电梯而感到抱歉一样，对我说“啊，抱歉抱歉，家里垃圾太多了，味道有点重，你不要介意。”

当然不会介意，只是这种事有什么好抱歉的。

我回之以宽容的视线，挥了挥手，“没事没事。小姑娘挺懂事的。”

她好像是呆滞了一下，微微张开嘴“啊。没有啦。”之后低下头去，再也不说一句话。

从刚刚短暂的交流里，我才得以观察她。没有血色的麦色肌肤里，长着许多不规则的小雀斑，眼睛耷拉着，总像是不知道遇到什么了一样。只是，原本也不会过多注意的。

人来人往的电梯有很多人，并不是遇到谁都需要这么打招呼的。

就只是这个时候让人困惑。

现在是凌晨四点。

想象力一向丰富的我脑子里闪过了最新看过的恐怖故事，一个少女深夜从单身公寓出来，被一个陌生人撞见了自己的失魂落魄，袋子里装着的是她刚杀死的男友的尸体。但是因为味道太重了，引起了楼道管理者的注意，可是少女只是微微一笑，说着，抱歉，家里比较晚洗碗。

而少女每一天都在一个时间点下去，一点又一点把自己的男友肢解了。后来在电梯里遇到了别人，这个人恰巧看多了袋子一眼，看见在菜叶残渣里的手指。他起初不敢确认，但马上就发现了异样，他捂住嘴巴慢慢退到了电梯后面。然后此时他听到少女说，

“你看到了啊。”

和想象重合的是眼前少女的声音，我的瞳孔或许突然放大了，或许是做出了故事主人公想象的样子，只是眼前的她笑了一下，

“你要去哪楼啊，你还没按。”

声音和刚刚的伪装一样，没有任何可以挑剔得到地方，如果不是瞧见她无神的眼睛，还有下面浓重的黑眼圈，我或许要相信这真的会是一个懂事的，半夜做完卫生的女孩子。

“我就这一层下去好了，小姑娘晚上不要太晚了，虽然是自己小区，还是会不太安全的。”

我看向她按住开门键的手，上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痕迹，她似乎并没有想要掩饰什么，大大方方地把狰狞的一面展示了出来。

她似乎感到很惊讶，突如其来地收到了关心。

她微微地点了点头，然后说“谢谢关心！晚安。”

似乎只有这一句话才是真心的，我没有回头踏出了电梯，在最后一刻听到了电梯门缓缓关上的声音，与此同时闻见了浓厚的血腥味，对气味一向敏感的我胃里泛起了恶酸，我下意识回过头。

却看见她的手里，流下了许多血液。

鲜红的，从她的指尖流下，而刚刚按住电梯开关的手上的痕迹像是不受控制一样地留了许多下来。

电梯门快要完全合上了，她像是不知所措的羔羊，盯着自己的手和脚。血似乎没有停止的趋势，本来出于人道主义觉得这或许有什么蹊跷，但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仅存有的善意，还是支配了我继续按下开门键，想要问问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