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60a550ea7f5c | 来源:发表于2018-08-01 15:50 被阅读6次

          嗅着午后阳光闷热的气味,看楼上蓝天浮动些许云彩,有风从窗口蹦进来。

          夏天闪耀着痒刺刺的汗,绽开红干的脸。这一切,像极了儿时漫长的夏天。

          家在一条缩头缩尾的小街上,小街顺着地势扭头摆尾,望不到尽头。家有四层,对于那样一个小小的偏远的小镇,四层楼已是相当的高。左邻右舍的瓦片多少有些残败,露出些荒芜的骨架。向右,各色小店铺陈。

          在这条街末,两家理发店仅隔一巷之遥。近的店外挂着单个蓝白红闪亮的滚筒,有很大的玻璃窗,墙用白漆粉刷过,仍有梅雨时节水痕咬啮留下的难以磨灭又不可避免的印记。灰尘积淀的脏色让它看上去像个嘿嘿笑的中年人,有着被阳光晒干过的黑里发红的脸,沟壑纵横;牙齿发黄,顶着冒牌的城里流行发型,套着宽大的西装。摆明要向城里进发。却不知道消息精神太过闭塞,当自己理上所谓城里流行发型,城市流行的早已更迭几茬;而那不合身的西装,除了更衬出自己晒瘦晒黑的形体与城市的标准距离之大外,别无他用。

          远的店挨着一座亭,红赭漆着粗大的柱,四角翘起,对着云来云往。

          店主是个黝黑得分不清头发与脸的分界的人,好像上了些年纪,不大注意打理似的,总是穿相似的衣服,总咧着嘴笑,声音里有种油腻的踏实;仿佛不大想赚钱,剪发就定价五元,多少年没变。店很小,墙也久未上漆,黄黑的一条条色带不清楚怎么就连成一滩。头顶有两叶风扇吱吱地转,扇叶也黑,风也黑。黑风呜呜落到地上,溅起些黑色的发,有长有短,和人们头上剪去的发一起上上下下铺满黄腻腻的地板。打小就在店主手中理发,因为店里除了店主也没有其他人。偶尔店主妻子会来搭把手,这天人就特别多。人多起来要么挤在一旁仿皮材质的黑色无背沙发上,要么坐到店外对面的石质长凳上。而对面的石质长凳上总是坐满了人,大多是六七十的老人,夏天尤其满。老人们清一色的白背心,洗得发黄;手里慢慢摇着蒲扇,不时发出些爽朗的笑声。由是沙发磨破了皮,迸出些鹅黄的绒。

          石凳连在桥上,桥下初显脏腻的河打着漩静静淌。桥头有一树,于是在热得发晕的夏天,未待傍晚的风捎来清凉的夜,人们已三五成群一排坐好。等西瓜真正上了市,几乎都捧着一弯西瓜,沾了红汁的嘴仍然叽叽喳喳扯家常,麻雀般对着青天嚷明月。

          顺着河走,下坡路长而缓,时有小石子硌下脚板。当河水还清澈,常可见有妇人蹲在河边浣衣,小孩子在一旁笑着叫着,还会扑扑水花。

          当坡度渐渐小了,戏堂就整个摆在眼前。

          红漆微脱,结构复杂一如所有上了年纪的建筑,隐隐看见年岁的留言与足迹。从一侧的口入,还未进即可见几门神似的画像画在墙上。

          戏台露天,紧贴朱墙,大红帘幕垂着,有岁月静好的绵长,不忍翻开。堂里场地空旷。石灰色地板上阴沉沉罩着阳光不到的空气,往里有房,却是不让进了。三张八仙桌布在三面墙下,戏台高出地面而腾出的空里塞满剩下的八仙桌和长凳短凳。木色分明,看得清其上一条一条直而长的痕。

          戏台有灰色的绒边,铺着灰色的布面。布绒边下掩着木质的台身,红绣帘遮着两侧的台阶,台阶弯折,藏于戏台上方隆出的木阁后。木阁上雕着来来往往潮水般的人群,神色各异。有距地面很高的二楼,窄窄一羊肠小径般的过道,栏杆上刻着什么,看不大见,同样朱漆。

          阳光直直照在戏台上,帘幕受了些反光,影重重地亮。浮尘迎着光忽上忽下,像翻飞的蝴蝶,琐碎得美。

          儿时来此看过戏,戏子与戏名早忘了,只记得祖父母坐在长凳上,讲我抱在腿上,边看戏边从桌上夹了些花生米之类的零嘴静静吃着。戏子啊呀啊呀地唱着我听不懂的词调,是夏天的晚上,风混着月光吹烛火,火焰拉得很长。长长的火光燃烧在那个夏天的梦,噼里啪啦飞着些碎屑,飘香。

          白天路过戏堂,看它仿佛千年万载立在那儿,决心不动了,小小年纪竟也触动了,记住了。戏堂对着一户人家,其间路相当宽。人家与路隔着那条河,孤岛一样安着木窗樘。大门高顶着粉白的饰,惹了太多尘埃,太多青苔,但仍可见其刻得很精,很细,里头有看不懂的一切,有问题,也有答案。

          小镇就这样顺着河一岁一岁守着,又一点一点在某些地方云破天开似的渴望着。

          只是像云一般,风过无痕。

          只是像戏一般,来去无踪。

          戏堂依旧,人面何处,是夏天与夏天的秘密和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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