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中山狼传(三)
听了老杏树的话,中山狼张开大嘴,奋起爪子,又向东郭先生扑来,东郭先生大喊:“你这匹狼,一点儿不讲信用,先前才说好,要询问三老,这才是一老,而且是无知的草木,你就急不可待的要吃我,太没信用了。”
狼说:“就依你,咱再接着去问,我看你躲得了初一,还能不能躲得了十五?”又向前走了一阵,走到一处废弃的土屋,房子早就倒塌,成了废墟,在一个看着像堵墙的地方,一头老牛正在倒嚼,只见这牛两只眼角都是黄色的眼屎,嘴上流着白沫的子。狼遇见了牛,就走上去。
牛见狼向自己走来,瞪起两眼,大叫了两声,亮出一副决定的架势。狼说:“你不用害怕,我不是冲你来的,和你比起来,人肉更好吃,我看你也很老了,特意向你请教,这个人该不该让我吃掉?”接着它把事情经过和老杏树的话一一向老牛述说一遍。
老牛沉默片刻,慢条斯理地说:“老杏树的话还是有道理的。”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涎水,接着说:“当我刚生下不久,还是个任嘛不懂的小牛犊时,主人花了不多一点钱把我买回来。那时主人家住的是土房子,穿带补丁的衣服,吃糠咽菜。我长大些,有了力气,主人把我套上,让我在车前拉帮套,帮别的牛拉车牵犁,等我长得健壮了,就让我独立拉车拉犁。靠着我的力量,主人家的地也多了,产量也高了,过了几年,草房变瓦房,穿的好了,吃的也好了,主人也娶妻生子了。靠着我拉犁,主人垦荒,地一天天多了,日子一天天好起来,我成了主人的好帮手,靠我的劳动得以温饱;靠我的劳动,娶妻成家;靠我的劳动,完粮纳税;靠我的劳动,仓库中有了存粮。我得到的只是个牛棚和草料,以前家中口粮不足,而今秋收后,仓库中装满粮食,往年穷的见不得人,现今在村子里抬头挺胸。现今不光有了余粮,还能拿出多余的粮食换酒喝,穿的衣服光鲜起来,主人原来见着个扁担,不知道念‘一’个字,现今他的儿子上学读书了。一寸布一粒粮,都有我的劳动和功劳。现在我老了,干不动活了,他们从牛棚里把我赶到山上,让我自生自灭。我只吃青草,没有粮料,瘦得皮包骨,眼里长出眵目糊,嘴里淌出哈喇子,浑身掉毛,皮上长疮。就这样,他们还不肯饶过我。主人的妻子常常和主人唠叨:“老牛浑身都是宝,牛肉可以吃,牛皮可以卖给人做靴子,牛角可以卖给做梳子的。她还不止一次跟她大儿子说:你不是学当屠夫的吗?怎么不把刀磨快了,准备好,哪天把牛给杀了得了。看起来说不上哪天我的命就完喽,我对人立了这么多大功,人一点儿都无情。你这先生想来和我的主人一样,也是忘恩负义的,我看你对狼也不一定存什么善心,你还是不要心存侥幸了。”
听了老牛的话之后,狼又张牙舞爪扑上来,东郭先生忙说:“你先别急,等等,那边来了一个老人,老牛仅仅是二老,就差这一老了,我们最后再问问他。”
说话间,老人拄着拐杖,已经走到跟前,狼抢上去把全部经过叙述了一遍,东郭先生跪在老人面前求救,求老人一句话让他活命。
老人说:“你且起来说话。”
东郭先生站起来,继续说:“方才狼也承认,是我救了它,它才免于被猎人们追杀。它不但不知报恩,反而要吃我,我怎么哀求它都不肯放过我,我知道我逃不掉了,才和它商量商量询问三老,然后再确定吃不吃我。起初遇到老杏树,我说草木无知,不能问它。狼说什么也不干,逼着我去问老杏树,结果差点把我咬死。方才又遇见老牛逼我去问。老牛是头牲口,它又能知道什么?结果,我又被险些让这饿狼咬死,现在好了,遇见了你老人家,真是老天不让读书人灭种,请老先生一句话,救在下一命。”
老人捋着白胡子,听东郭先生讲完,拿拐杖敲着狼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恩不报还要害人,这是最大的不祥啊!快滚吧,不然我用拐杖打死你!”
狼说:“老人家,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初东郭先生救我时把我的腿绑上,把我装在口袋里,上边又压上书籍,他把我绑得那么紧,压的那么重,我连气都要喘不上来了,他又和赵简子长篇大论,拖延时间,用意在于把我闷死在口袋里,他好扒我的皮吃我的肉。他有这种居心,我怎么能不吃它呢?”
东郭先生听狼这么说就急了,说当初是狼让我这么做的,我怕碰伤它,小心翼翼的绑它,装它。狼怕让赵简子遇上,是它让我绑它腿的。怎么又不怨起我来啦!狼不住口地和东郭先生争辩着。
老人说:“不要争啦,你们现在说的我都不信,你们再重装一回,让我看一看到底怎么样?”
狼高兴的说:“那就装吧,你看了保证会和我一样,觉得东郭是要把我憋死。”
狼再次被绑紧腿装进口袋,老人问东郭先生:“你有刀吗?”
“有一把匕首。”
“正好用得上。”
“那可是一条生命啊!”
“哈哈,你真是妇人之仁,我看你是死读书读蠢啦,你可怜他的命,你自己还有命吗?它不但会立马吃了你,今后还会吃别人,要了别人的命。”
趁着天还没黑,老人和东郭先生分头赶路,道旁多了一句狼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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