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妈妈要去大舅家,昨晚妹妹说妈妈手机关机,我这才想起来,这几天忙六一把这回事忘了。
刚刚给妈试着打电话,打通了。电话里妈妈说:“我和你大妗昨天下午还去了会唱,去了她亲戚家吃了饭,还看了夜戏,现在我们三正回了旧院里看看。”瞬间,我泪如泉涌,用劲忍住心中的痛。
对于这个素未蒙面的大妗,我早有耳闻,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好样子的人,70多岁的大舅能有这样一个伴,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而我的心里却是这样的痛。
大妗刚过门那会,和妈妈一起挑菜,做饭,上地。
大妗是一个心高气傲,非常要强的人。记得小时候听姥姥讲:大舅和大妗成亲之前,一天夜里姥姥梦见,家里端回回一盆花,这个花哪哪都好,就是怎么也不开花。姥姥醒后也是心里疙疙瘩瘩的,这梦最终被应验,当然这是后话,而且是一个秘密。
那时大舅已经是一名供销社员工,负责收购。儿时的记忆中,我和姥爷收拾这一堆破布烂条,废品,拿到收购上找大舅回收。那个年代,都是给公家干,一丝一毫都不能差,看着大舅一丝不苟地过称,最后我和姥爷捏着那含有体温的块数八毛,满载而归。往往,姥爷会给我买一毛三块的洋冰糖(现在的糖),然后我们去了村里的卫生所给姥爷买1元33颗的去痛片,这是姥爷提神干活的必需品。
大妗跟着大舅地里干活。
记忆最深的是大舅家盖新房的时候,大妗的仔细、能干是村里出了名的。陈细,小时候大舅用贴焊接的小椅子,每次去了我们坐在上面恋恋不舍。那把小椅子追随大舅一家搬了新家,至今放在那里。妈妈端起那只碗说:“人有时还不如一件东西耐……”
2016年的秋天,一个晴天霹雳降到我们头上。我是第一个知晓的。大舅给我发了一条微信,让我问问我爸看看63岁能不能过了这个坎。刚开始我不以为这样严重,说医院会不会搞错。
夏天,大舅和大妗去了城里,到了妹妹手机店买手机,看着大妗瘦了很多。买了个智能手机,说:“暂也赶赶时兴哇,人谁知道能活多久。”
原来,那次就是大妗的血留不止,去了县医院做了彩超,医生说没事,两个人高高兴兴地去买了手机回家。
又过了一个月,两个人觉得实在不管用,想起去太原大医院检查。大妗一个人去了镇里剪了头发,穿着新衣服,戴着项链,去相馆拍了一个放大的肖像照。
或许,所有的事情都有预兆,也或是大妗对自己的病情也有预感,那次的照片竟在三个月后作了灵前的遗像。
老两口去地里摘了豆角,拿了些土特产去了太原的亲戚家。
后来经山大三院确诊。大妗说:“这次检查不管什么结果,都不要再告诉我了,我只要再过一个年就心满意足了。”
二舅给我表哥打电话,
事后表哥哭着说:“我给他们打电话,感觉支支吾吾的说话也不对劲,于是又微信视频,问他们在哪,人家两个刚开始还不说,后来一看不对劲,不在家,再三追问了,看见两个都哭了,越大觉得事情严重……”
表哥给大舅打电话,连夜从大同开车赶到太原,从亲戚家接出大舅和大妗来,在外住了宾馆,那一夜,一家子彻夜未眠。后来,表姐也从大同赶来太原,表哥坚持要医院做化疗,想方设法挽留大妗的生命,无奈,医生表示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肺等器官,已经无济于事了。
10月21号,我礼拜,和妈妈去看大妗。那天正好赶上堵车,天阴沉沉的一如我们的心情,最后竟下起了蒙蒙细雨,在车上我和妈妈辗转,心乱如麻,反复猜想,妈妈反复絮絮叨叨地讲述从前的过往,我知道妈妈的心痛。那时的我和妈妈,还一直以为大妗是胃癌。因为前几年,大妗因为胃不好,跟着表姐在大同在了好几个月,后来回来,姐都会定期寄回药。
那天到了大舅家已经是1点了,大舅早已做好饭等着我们。一进院,看着以往整齐划一的小院十分凌乱,菜园里的残枝败叶,凌乱的草根,犹如我们的心。进了门,进了带炕的里间,看见炕上躺着的大妗。尽管我来之前在脑海里想象里千次万次,那当大妗憔悴的身影出现我们面前时,我泪如泉涌,妈妈涕不成声无法控制自己的悲伤只能出去坐在外间的沙发上。为了不让大妗更难过,我强忍住悲痛,眼里含着泪水哽咽地和大妗说话。大妗坐起身,问我:“怎么没有带娃娃来,我直以为是你女婿开车和你们来呀,今天这天气冷的……”说话的中间大妗不断地叹息,这叹息如同压在我们心头的一座巍峨高山,推也推不动。
大妗和我说的话:你们小日子不错,年龄不大,房、车全有,两口子挣工资,一个儿子,这是最好的日子。人活一世,钱财没有多少,钱永远没有挣完的时候,人精精神神的比什么都强。这是大妗人生最后的感言。
我们始终不忍细问大妗的病情,只一味安慰,让她放宽心,按时喝上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聊了会,大舅说先吃饭吧。我们去了东房吃饭,大舅做的烩菜,蒸的大妗四月十八赶会时包的粽子,吃着大妗亲手包的江米蜜枣粽子,看着厨房里凌乱的东西,我心如刀割。昔日有条有理的家里,由于大妗的倒下而凌乱,看着大舅一个大男人笨拙地做饭,切下那么粗的面条,我拿起了帮他擀面,切了碎面条给大妗煮了一碗。
后来我才知道刚喝了止痛药,所以精神好了好多,才和我们聊了那么久。
妈妈给了大妗500元,放在她的床头。大妗的脑子、心里一如既往地清晰,病魔的折磨侵袭了她的身体,摧跨了她的意志,但她仍然刚强,不软弱。
提到了自己的女儿、儿子。最担心的是我大舅,说他不会做饭,平时家里家务都是大妗一人操持,说你看他那几年胖的有了肚子,最近跟上操心的一下子瘦成这样。
大妗说表姐日子过得不错,姐夫能干有眼活,回了家也是一进门就洗衣服,收拾家,可爱干净呢,有时表姐找衣服找不到,原来是姐夫又拿去洗了。大妗说,表姐搬进新楼房,还准备让大舅和大妗去她们的那套房住。
大妗告诉大舅放核桃的地方,给我们取出一袋子核桃让我们拿,还有些东西。我们没有拿,现在想来很是后悔,那是大妗最后的一点心意,我们是想让她留着,殊不知那也是她对我们表达最后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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