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人（4）

原作：《人造人間》 原作者：平林初之輔  译编：浪的虛鳴

4

这是自那以后刚好过了二十天的某一天。

村木博士的府邸内，樱花树已经长满了绿叶，在四面各处庭石的阴暗处，红色白色的众多变种的杜鹃花正在绽放。

杂司谷的山丘上的树木，沐浴在丰泽的阳光之下，渐渐长出肉眼可见的一片片绿叶。在如此的日子里，无论是谁也会被一种自然的压迫所打动而觉得困恼。更何况对于那些怀着甜蜜烦恼的青春男女来说，五月这个时节更是予以人们一种难以名状的坐立不安的焦躁感。

尽管已有未婚夫、但仍然对那个有了家室妻儿的人倾尽所有真心情意的内藤房子，如今在村木博士的实验室里，正面朝着桌子阅读着化学书，她的眼睛自然地移到了窗外的青叶之上。而不知何时，她的心思已经从钻出了枯燥无味的书页之外，胡乱地蹦跳着。

村木博士称有一些原因，两天前便去了镰仓，至今还没回来。他不在的时候，房子便把自己关在实验室内，专心背诵化学公式。

她最近对现在的处境特别感到不安。她并不是不爱未婚夫。未来的丈夫也完全相信她。他甚至因她在著名博士那学习到礼仪、以及同时帮助其进行科学研究而引以为荣。「他要是知道了博士和我的关系怎么办？」

她开始觉得自己立足的地方越来越不稳固。对她而言，尤为最无法承受的恐惧是，在大约三个月前，她的身体产生了异样。虽然博士诊断她并非怀孕，但从两三个月前就开始侵扰她的症状，那无疑就是妊娠反应。再者，自那至今，她已经没来过月经了。

「我一定是怀孕了。博士是为了不让我担心才撒的谎。而且我自己也不愿相信这可怕的事实，硬是要自我否定……」

她一想起博士冷静的态度，心里就涌出一股强烈的憎恨。但与此同时，当她意识到自己已身怀着博士的种，她又对博士痴恋得难以自控。

「如果我真的怀了孕，我这人也就毁了，博士也会身败名裂。还有……」

她留意到，最近的村木夫人的眼里，满含着一种嫉妒的目光。尽管夫人如常地对房子很亲切，且从旁人看来，夫人丝毫没有一点嫉妒的迹象，但对当局者的内藤来说，夫人的态度越是温柔，她总觉得正被某种强烈的光线照射着。总觉得好像被夫人看穿了内心深处，正如一只暴露在老鹰面前的小鸟，身子一直蜷缩着，甚至连正面直视对方的脸都不敢。

所有的事对她而言，都是不愉快和恐惧感。然而事到如今，她已经束手无策了。就算和博士商量，博士也只会简单地否定事实，根本靠不住。

「博士真的深爱着我吗？如果到了必须抛弃夫人或者我的地步，他会怎么做？」

她对这个问题丝毫没有信心。当然了，夫人为他生了孩子，多年来一直陪伴在他身边，而且从容貌来说，夫人也比自己漂亮得多，她也觉得自己完全无法与内外兼备的夫人一较高下。她的表情突然变得阴险。从生理上来说，女人有时会突然改变心情，会从消极的谷底直冲向无比积极。现在的她正是如此。

「对，就让我们斗个你死我活吧。我非得把博士完全变成只属于我的东西不可。名誉、家庭、夫人、孩子、以及仅次于生命的重要研究，我都让博士舍弃这一切，只管投进我的怀抱里……」

「老师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这次的实验是赌上我的生命和名誉的实验，万一失败了，我就什么都全毁了……”」

她透过血红的双眼瞥了一下通向隔壁房间的门。然后她像一只嗜血的猛兽般站了起来，打开桌子的抽屉，疯狂地搜寻着什么东西。然后她手里攥了一把钥匙。过于亢奋而失去理性的她，不仅要将博士重要的实验搞得乱七八糟，让博士无法面对世人，还想着要让他和自己一起去到地球的某个尽头，一起过上那只顾着谈情说爱的生活。

——世界也因为恋爱而改变——此时她想起的埃及艳后的名言，有如上帝的暗示。

意外的是，她第一次尝试用钥匙开门，居然成功地插进了钥匙孔。没料到大门就这样令人扫兴地轻易打开了。事实上，对于就算把门打烂也在所不惜、来势汹汹的她来说，多少有些意外。但更让她感到意外的是，房间里头能看得到的，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桌子上貌似放着一本德语书，书的前面只有一张用德语写着什么东西的大张横格纸，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找到。由于过度一无所获，一时之间她的亢奋冷却下来，大感失望。正当她期待着这房间会出现如何精巧的装置，没想到发现到的，只有极其普通的桌子、椅子和一本书。

她像亡灵一般晃晃荡荡，时而抬头看着天花板，时而推押着墙壁踩踏着地板。然而结果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最后她累得像一块软弱无力的棉花。接着她回到原来的房间，倚靠在桌子边上，不自觉地睡着了。

当她感觉到，在领口处有一种柔软温暖的东西正触摸着她，继而睁眼醒来的时候，却发现村木博士正站在她的背后亲吻着她。

「呀，您什么时候来了……」她慌忙地端正了坐姿，捊起了蓬乱的头发。

「我刚刚回来。事实上，这一次我已经把实验室转移到了镰仓。转移的前一晚，等到妻子和孩子都睡着了，我才开始收拾整理隔壁房间的东西。我对你和家人都保了密。因为我觉得，万一被新闻记者发现蛛丝马迹，事情就会变得很烦人。也没多大的事，所有的东西用一个行李箱就装得下。如果不趁现在转移的话，等到胎儿长大之后，搬运就变得很麻烦。为了防止液体受到剧烈震荡，我费了相当多的功夫，尽管如此，在漫长的搬运道路上，我也一直在担心会出现状况，幸好最终平安无事地转移到了那边的实验室。因此从明天开始，你也要去那边的实验室帮忙。我一周去检查一次胎儿的发育状态就行了。那边实验室里，我还请了一个老佣婆。虽然每次的工作都是我拜托你的，然而你还是绝对不能进入那边的实验室，这是最后一次了。那么，我得先回家一趟……」博士一边自说自话，还没等对方说上什么，他便轮流地在她的眼皮上亲吻了两下，然后轻快地离开了实验室。

引译声明：1.原作品均为著作权保护期限届满的文章，并未构成任何侵权行为；2.翻译作品版权归翻译作者所有；2.未经翻译作者允许不得转载本文内容，否则将视为侵权；3.转载或者引用本文内容请注明来源及翻译作者；4.对于不遵守此声明或者其他违法使用本文内容者，本人依法保留追究权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