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与《少年残像》背景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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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圆了,又缺了,太阳升起,又落下。世上只有一样东西,是永远不变。
春天的雨来了,夏天的风来了,秋天叶子扑簌簌地落下,冬天的时候,雪盖住了张真源家的屋顶。
房间里开着地暖,陈泗旭喜欢光着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今天他穿着休闲裤和黑色的高领毛衣,端着一小杯咖啡踱到了窗户旁边。
这身打扮,粉丝们看了应该会说好适合泗旭,不过,已经没有什么所谓的粉丝了。泗旭离开家族好久了。
陈泗旭吮了一口咖啡,他不喜欢加糖,蓝山纯正的香味在唇齿间漾开,泗旭闭上双眼细细地品着,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正好看见了房子对面的公交车站上的广告牌,由牛奶广告换成了演唱会的广告。
公交车碾过路上灰黑的雪泥,溅起的雪水让站台上等候的人群发出阵阵抱怨,但他们推搡着,还是上了车,在寒冷的一月里乘坐这辆冰冷的巨兽在城市里乱窜。
泗旭舔舔嘴,把咖啡放在了窗边的桌子上。
他伸手去取一个小小的记事本,最近几天的备忘录上,去拿叔叔寄过来的冬装,还有打点好行李,就这么几件事,都已经记得清清楚楚,没什么好看的。
第二天清早,泗旭的房间里还一片昏暗,他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手去摸索冰冷的手机,划开屏幕,按掉闹钟后,他向侧边翻了个身,立马就掀开被子起来了。再睡一会就要错过去安城的早班车了。
今天早上他用冷水洗了脸,为了能让自己尽快清醒。
因为起得太早还是有一点头晕,踏上去安城的早班车后,泗旭就戴上耳机听起了音乐,不知不觉地靠在座位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一个胖胖的年轻的女售票员轻轻地摇着她的肩膀,嘴里好像说着什么,他没有听清,倒是耳朵里传来林忆莲的声音,从混沌到清醒,歌声像从远方传来。
“现在的我……”泗旭把耳机摘了下来,林忆莲也就不再唱了。
“先生,安城到了,下车吧。”
“啊,不好意思。”
泗旭拖着一个小行李箱,背着一个包下了车,发觉自己是站在了厚厚的积雪里,现在不管往哪边走,都肯定要在雪地里跋涉了。
陈泗旭没有急着往目的地赶去,他看看远方的山峦上太阳投下来的光线和红色的霞光,照得大雪覆盖的原野和香杉树林熠熠生辉。天寒地冻,到那里还有一段路要走,然而此情此景是多么洋溢着暖意。
风并不急,但这种天气里只要有一点点的风溜过脸颊,脸上的皮肤都会冻得通红,泗旭把羽绒服上的帽子戴上,但两边的绒毛拂得他脸上痒痒的,他又把帽子翻开来。
翻开帽子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人,他知道他要来的,所以没有急着走。
真源穿着白色的雪地靴,在前面开路,每一脚,他都深深地踏进雪里,积雪被靴子压实,发出好听的摩擦声,泗旭在后面背着包不紧不慢地走着。
天又高又蓝,地又远又白,天地间有雪、山、香杉树、张真源和陈泗旭。
“你还好吗?”真源问。
“还好啊,要不然呢。”
“嗯。”
接下来就是一段沉默的路途,雪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脚印蜿蜒流下雪原,泗旭仿佛嗅到了初春的味道,他们的脚印是叮叮咚咚的泉水,在透明的薄冰下面涌动,哗啦一下,顽皮的泉水从冰下探出头。春天来啦,春天来啦,它们这样说。然而春天并没有来,这只是泗旭脑海里偶然出现的奇异画面,自从真源离开后,就再也没有春天了。
我用一生去寻找我的春天,他正蹒跚在我的眼前。
“安城真的好小哦。”
“是吗,刚开始来我也这么想,现在就习惯了,一下午就从城东走到城西,还能到咖啡馆去喝口茶。”
“去咖啡馆喝茶?”
“哦,不是,喝咖啡。”真源回头朝泗旭哈哈笑起来。
泗旭也笑了:“你喜欢这里吗?”
“怎么说呢,不喜欢也习惯了。我可能是喜欢雪吧,这里一年有七八个月下雪,一般人都是到这里旅游,住不长久的。”
“你怎么住下来的?”
“我也是到这里旅游啊,刚开始,后来就回不去了,这里好美啊,不是吗?”
“嗯,是很美。”泗旭若有所思地跟在后面。
“泗旭,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真源突然抛出了这句特别感性的问题,泗旭没有立马作答,他们只是走着。
“好不好?好也过来了,不好也……”泗旭望向远方的树林,茫茫的雪啊。
“其实我没想到你会过来,我们……”真源轻轻地叹了口气。
不知为什么,他们都发现自己不会说话了,话说一半都说不下去了。
艰难的跋涉终于要结束了,踏进城区后,路上就干净一些,虽然还是潮湿,但没有什么积雪了。真源在一处小别墅前停下了脚步,泗旭看到安城的房子都是这个样子,两层,大小适中,白色的外墙,风格很简约。
“这里,进来吧。”
家里没有风,但好像跟外面一样冷,真不知道真源怎么能在这种地方住得下来。
“开了空调就好了。”
“嗯?”,真源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泗旭放下背包,回头看见真源已经脱下棉袄,换上了拖鞋。
“先洗个澡休息一下吧,明天咱们再出去玩。”真源从电热水壶里给泗旭倒了杯水,看样子是真源离开家的时候开始烧的水。
“谢谢”,泗旭拿着杯子沿接过了热水,轻轻地放在嘴边吹了起来,真源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他。
“干嘛?”泗旭好像很警惕似地问真源。
“看你。”
“别看我。”
从前。
泗旭喜欢真源,他没有说出口,不是害怕,而是不愿意说出口。
那个把他当做最好的朋友的人不时出现在眼前,眼睛笑得弯弯地眯了起来,阳光而憨厚,他可以把整个家族捧在手心里,给每个人鼓励,不管是哥哥还是弟弟,多累他都没抱怨过。
在临近出道的那一年里,泗旭不知为何情绪低落,当然看得出公司在有意冷落他,可是这并不是他抑郁的根本原因,他觉得自己对生活失去了控制,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向何方。
出道?且不说公司并无此意,就是真的出道了,自己能融入老丁三爷他们,像他们一样做偶像吗?他太清楚自己跟谁都格格不入的气质,但他不想去改,更不想去装。
不出道呢?就读书考试,然后娶妻生子。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泗旭知道这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呢?无数个夜里,泗旭一遍遍地问自己。
他也曾在家里试着作词作曲,没有真正满意的,一张又一张的稿纸被揉成球扔进垃圾桶,捧着积满愁绪的脸望向窗外,那些在天空中飞的鸟,看起来自由自在,人们羡慕它们,可它们未必知道要往哪飞。
还有张真源,他无法克制自己去看他,去想他,但是他又无法说出口。他不是那种可以站在心爱的人对面大声说我爱你的人,他独特的气质迷住了很多人,却也让他失去了很多机会。
出道名单出来了,没有泗旭,泗旭有一点淡淡的失落,不过早有防备,并不是无法接受。他要离开家族了。
一群人在餐厅里聚餐,也许是最后一次聚餐了,从此天南海北的他们还有多少机会能够相聚,谁能知道?
亚轩最先哭了,他刚吃了一会,就呜咽了起来,把筷子摔在桌上,“我不想你们走。”
眼圈红红的嘉祺站起来把身旁的亚轩搂进怀里,“别哭。”
由于天泽和嘉祺的事被曝光,网上讨伐家族的声浪一波接一波,就是冷圈内部也撕得不可开交,重压之下,天泽在泗旭之前就离开了家族,离开的时候更冷清,别说吃顿饭了,就是一群人之间碰个面的机会都没有,谁也不敢挽留,谁也不知道天泽、嘉祺和公司高层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人不肯说,他们也不敢问。
但他们知道是,天泽离开后,家族真的要开始“清理人数”了,朝夕相处的小伙伴终将一个个远去,而谁去谁留又是一个未知数。
出道名单确定的那天,公司仿佛迎来了世界末日,这不是心心念念的出道的日子吗,每个人却都兴奋不起来,如果自己几年的努力没有白费,又怎么忍心看着一起流汗流泪的兄弟们一无所获呢?每个人都在担心着自己,也担心着别人。
宋文嘉、陈玺达、陈泗旭、刘耀文的名字消失在了家族名单上,就算没有李天泽,也应该是十个人,没有人能接受这个安排。
丁程鑫打算去找公司高层理论,还没走进办公室,就在走廊上哭了起来,敖子逸把他拉了回来,他不能看着丁程鑫拿自己几年辛苦换来的结果当赌注,去给兄弟们讨一个讨不来的公道。
出道的几个人在舞房里泣不成声,没出道的几人也满脸疲惫,满是年轻人的长江国际十八楼从来没有今天这样压抑过。
那天晚上,泗旭坐在沙发上,手捧着脸低着头一言不发,倒不是因为不能出道,而是不忍心看着大家这样难受;宋文嘉靠在镜子边,眼圈红红的,他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玺达靠在他的旁边;狼崽被丁程鑫和亚轩拉着,三个人抱在一起痛哭,嘉祺紧贴着玻璃望着重庆的夜景,他没有哭,他哭不出来,天泽的离开已经在心头划了一刀,他没有眼泪了,眼泪对他太奢侈了。敖子逸戴着帽子蹲在沙发旁抠着沙发上裂开的皮。
真源不愿意被人看见他哭,一个人在练习室里默默地留着眼泪;贺峻霖今天没在公司,他把自己锁在卧室里,躺在床上,任泪水划过脸庞,分别的时候真的到了,往日的一幕幕在心头翻开,他们间的欢声笑语还没有散去,知道今天注定要公布名单了,当真的到来的时候,为什么感到这样猝不及防呢?
“亚轩别哭啊~”嘉祺发现自己的声音抖得厉害,他自己也哭了起来。
大家都把筷子放了下来,喉咙里像堵了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也咽不下去了。
真源低头的时候,感觉到后面有人拍他,他用湿润的眼睛看过去,是泗旭,泗旭示意他出去。
他跟着泗旭走到了走廊的拐角处。
“我要走了”,泗旭的话让真源心头塞住了。
“我要走了,我觉得再不说就永远都说不出来了,我喜欢你。你呢?”泗旭闪闪的眼睛望着真源,真源只是攥着拳头一言不发。
“好吧”,泗旭点点头,走开了。
真源一个人在走廊上默默地待着,直到敖子逸出来找他。
安城的夜幕降临了,天黑得很迅速,外面一会就一片漆黑了,空调让屋里暖暖地,冬日太阳一般的橘黄色的灯光下,真源和泗旭正在看着电视。
真源呷了口茶,“你怎么想到来找我玩?”
“我想听你把话说清楚啊。”多少年了,泗旭的声音还是那样充满低沉而平和。
“你在说什么?”真源放下茶杯,不解地看向泗旭。
“嘉祺,他,你知道的。”
嘉祺去年回国了,回来找天泽,十年来的误会终于随嘉祺的回归而烟消云散,也让家族搞清楚他们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泗旭是家族里第一个知道他们间发生了什么的人,他也因此为嘉祺和天泽的会面搭桥,然而误会解除后的天泽还是无法真正地释怀去接受嘉祺。
嘉祺一个人孤独地踏上了承诺过要带天泽一起走的旅程,旅程在玉龙雪山戛然而止了。
真源沉默不语,家族都知道了嘉祺遭遇雪崩去世的噩耗,但他不明白泗旭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天泽之后也去玉龙雪山了,回来后整个人就病倒了,不肯吃也不肯喝,现在他的情况很不好,医生让他父母接他回家了,这个你不知道吧。”
“不知道”,真源摇摇头,有些震惊,又十分心痛地说,“你这次来就是想告诉我消息吗”。
泗旭看着真源的眼睛,自己的眼里却涌出了眼泪,说实话,这是真源第一次看泗旭哭。
“你怎么了?”
“嘉祺和天泽,以前多好的两个人,现在呢,世上真的有什么抵得过时间吗?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们还会选择聚在十八楼吗?”泗旭说完痛苦地叹着气,“我只是想问你一句,你还记得我们离开的那天吗?”
“记得。”真源双手捂住脸,仰着头看指缝里流下来的灯光在泪花中闪烁。
“我们这群人之间留下太多遗憾和误会了,我不想我们间也像嘉祺和天泽一样可惜,我只想问,虽然你没有说,但当时你是不是也是喜欢我的,我只要你一句回答,听完我现在就可以回去。”
“你愿意听我说一个故事吗?”
“你讲。”泗旭收住泪水,真蠢,好不容易见一面,怎么会哭了起来。
“从前有个男孩,他喜欢上了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在他十四岁的时候,他想表白了。”
外面这个时候起了风声,好像是下雪了,窗户被摇得哐当作响。
“他的事情被爸爸发现了,他还遭了一顿毒打,爸爸警告他说,如果他真的去表白,他和喜欢的人都会有麻烦,于是他收敛了对喜欢的那个人的情感。
后来因为某些原因,他们俩之间要分别了,可能永远也见不了面了,那个人却在分开的那一天向他告白了,搞的他不知所措,但这更坚定了他埋藏秘密的决心——他发现他还是喜欢那个人,没办法,就让这份感情永远留在心里吧。
你知道那个男孩是谁。”
泗旭歪着头看着真源,“所以说,你是喜欢我的是吗?”
真源没有说话,眼睛已经告诉了泗旭一切。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泗旭接着问了一句:“你说我向你表白了,你却更加决定去埋藏你的心意,是什么意思。”
“你跟天泽不是一样顽固的人吗?”
不必多说什么,泗旭已经懂了,那个时候既然已经要分开了,如果真源也表明心意,泗旭虽然不会胡搅蛮缠,却只会带着遗憾而离去得更加痛苦,真源索性让泗旭以为自己不喜欢他,这样泗旭也走得心安一些。
再说,就算知道彼此喜欢,又怎样呢?可以在一起吗?
“你是怎么想到来安城住的,这么偏僻的地方,我在地图上差点都找不到这里了。”
“家族解散后,嘉祺出国去了,三爷当了舞蹈老师,亚轩还继续当歌手,大家各有各的安排,我真的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我想先到全国各地去旅旅游散散心,很偶然的一次机会吧,到了安城,就爱上了这里的风景,虽然很冷,但还是住了下来,我不想总是离开我喜欢的东西。”
“嗯”,泗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么多年都没跟我们联系联系呐。”
“我们知道彼此都好就行了,不必打扰。”
雪敲打着窗棂,静静地降落在人间。屋里久别重逢的两人天南地北地彻夜聊着分别后的际遇,茶壶里添了一回又一回水。快到黎明的时候,他们终于支持不住,不知怎的就在沙发上靠在一起睡着了,空调里暖气还在吹着,他们不知道外面大雪下了一整夜,已经是一片琉璃世界了。
上午十点左右,泗旭揉着惺忪的睡眼醒来了,他撑着沙发悄悄地站了起来,没有吵醒真源,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外面的景色让他大吃一惊,积雪比他昨天来的时候还多,目光所及的香杉树林,都被大雪覆盖。然而更加刺激他的是寒冷,虽然窗户开得不大,但寒流嗖地一下涌到脸上,泗旭打开窗户几秒就马上关上了,退后几步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
真源醒了,看见泗旭在窗边打喷嚏:“你是不是打开窗户了?这里冬天的时候可不能开窗,外面太冷了,一下就感冒了,我以前老是这样。”
“哎呀,这里的风真是厉害。不过那些香杉树林也真的很漂亮。”
“走。”
“什么?”
“到楼上去,从那里看外面的风景视野会好很多,也不冷。”
“不要,要看就出去看,哪有在家里看风景的。”
“你不怕冷啊。”
“只要你不怕就好了。”
“行”,真源取下挂在墙上的羽绒服,“这可是你说的,到外面别流鼻涕。”
泗旭呵呵一笑。
他们出门了,朝着小城最著名的景点香杉树林走去,一步一步,雪路比昨天更难走。两个人戴着手套挽着手并肩行走。
“泗旭,你还是那么瘦。”真源拉着他在雪地里走着,这时天空中又下起了雪,无边无际的碎雪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道长长的切线。飞雪中的香杉树林如梦境中一样朦胧,再靠近,树木如穹盖覆顶,天空在树林里的两人眼中只剩下了狭窄的一条。他们的头发被雪花沾湿,贴在冻僵的脸上。
然后泗旭像一块被风吹倒的广告牌,笔直地的躺倒在雪中,把真源也拉倒了。
“你干嘛啊。”真源慌张地说。
泗旭大笑起来,真源很少见他这样,泗旭已经陷到了雪里,他手脚都在用力地摆动着,像一个在床上摆“大”字的孩子一样地摆动着。
真源不言不语,躺在雪中反而不觉得冷,不知道为什么。
他看着头顶的香杉树林,树干上、树冠上都是厚厚的积雪,树枝明显的被压弯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一根不堪重负,向他们砸下来,不过真源并不怕,泗旭在旁边呢。
他们又起身在树林间走了一会,当真源带泗旭爬上一个山丘时,泗旭才真的什么叫真正的林海雪原。
冰封的安河是北国一道银色的创口,创口南北十几里,都是绵延的香杉树林,当然也杂着一些其他的树,无边无际的树林最后竟然消失在了大雪覆盖的地平线上。
现在的景色太过单调了,就连远处一处人家院子里冒出的烟都是白色的,出来白色就是白色。
“那是烧香杉木的烟,肯定的”,真源说。
泗旭和真源到街上一家日本餐厅吃了午饭,回到了家里小憩,下午真源打算带泗旭去白梅公园玩。
“我们来唱歌吗?”泗旭的提议让昏昏欲睡的真源提起了精神。
“好啊”,真源说。
“你家有吉他吗?”
“在楼上,等我拿下来。”
真源拿着两把吉他下楼了。
“还有两把?”泗旭惊讶地说。
泗旭突然想起自己走的时候留下了一把吉他,真源右手边那一把不就是自己的吗。
“有一把是你的,你没带走,我带回家替你保管了,可是后来你也没来公司找过,就一直在我这了,你不介意吧?”
“有什么介意的,要是你不替我保管,到时候还不知道被谁扔了呢。当时我有两把吉他,我生日的时候你们送我的那把我带走了,我自己买的那把就留在公司里给你们做个纪念,不过没来得及跟你们说,你们还以为是我落下的吧。”
“可不是嘛”,真源走到了泗旭旁边,把泗旭的吉他递给了他,“弦都是调得好好的,唱什么?”
“我想想啊”,泗旭抱着吉他沉思,“《樱花草》?”
“可以”,真源坐到了泗旭的对面想要开口又卡住了。
真源突然笑起来,“我,不行不行,我不知道怎么唱了,你来开头。”
“呃……怎么唱来着,”泗旭也好笑地说,看得出来他正在努力地回忆着。
“你等等”,真源翻开了手机,《樱花草》的前奏流淌了出来,听得出来,就是夏日嘉年华他们俩合唱的那一版。
“诶,你手机有我们的歌啊。”
“嗯,每首都有。”
“那你还不会唱?”
“只听了嘛,好久没唱了啊。”
“开始开始。”泗旭喝口水清清喉咙。
“晚风吹动着竹林,月光拉长的身影。萤火虫,一闪闪,满山飞舞的钱币。”泗旭的声音还是那么地特别,真源认真地听着。
手机里十三岁的泗旭和真源在用变声期的嗓音对粉丝们唱着,那天下起了雨,他们都很清楚地记得,他们戴着花环朝粉丝们招手,歌声在露天的舞台上悠扬。
客厅里的他们已经二十四岁了,今天他们弹着吉他,只对彼此唱歌。
真源开始唱了:“天上银河在发光,地上风铃来吟唱。织女星,在远方,古老浪漫的神话。”泗旭满意地笑着,真源的声音依然像水一样温柔。
这是一场四人合唱。
下一首是《白色森林》,两人也很快反应过来,跟着自己的声音唱了出来。
《被驯服的象》。“只要你愿当被驯服的象,这舞台你就可以上”,真源唱的时候还不忘像在舞台上那样拍着pose,泗旭一下笑了出来,“别装了行吧,没有粉丝尖叫呢。”
真源调皮地吐了舌头。
《听说爱情回来过》的前奏响起来,空气顿时安静了下来,两个人对视着,放下了吉他,这首歌没有吉他伴奏
“在朋友那儿听说,知心的你曾回来过,像请他替我向你问候,只是怕见了你说不出口。”
……
泗旭已经告别真源,踏上了回北京的返程客车,他已经找到了想找的答案,不必像年少的时候一样,喜欢什么就一定要拥有它,各自安好,夫复何求。
“有一种想见不能见的伤痛,有一种爱还埋藏在我心中”,耳机里放着他们俩的合唱,其实他的手机里也收藏着他们合唱的每一首歌。
车在路上摇摇晃晃,好似这摇摇晃晃的人间。冷流裹挟着雪粒在路上飘零着,穿过车轮。泗旭在车里向外望着,快要过年了,路边有的人家已经挂起了红色的灯笼,在苍白的雪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泗旭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短讯,是丁程鑫发来的,“天泽病情好转,勿忧。”不知为何,泗旭眼眶里突然止不住地涌出了泪水。
嘉祺,天泽没事了。
真源,不要再想我。
天泽又回到医院调养了,泗旭回去后经常到医院去看望天泽。
那时已经是春天了,泗旭推着轮椅上的天泽到医院旁的公园里透气,虽然还不甚暖和,但在春日阳光的照耀下,天泽的苍白的脸已经初现了血色。
“天泽,说真的,我们真没想到你能好过来,当时那个情况,医生都想放弃你了,你是怎么好过来的啊。”
天泽露出恬淡的微笑,“你想知道为什么?”
“嗯。”
“嘉祺说要我好好活着,不准这么快就死了去找他,否则他就要欺负我。”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北京已经春天了,安城的雪季却还没有过去,真源像往常一样,吃晚饭后习惯性地在安城不长的街道上散步。
等在第二个红绿灯口时,路边的面包店里传来林忆莲悠扬的歌声,歌声在初亮的路灯下融化,随风飘进雪里。
“经过那段遗憾,请你放心,我变得更加坚强。
世界不管怎样荒凉,爱过你就不怕孤单”。
我最亲爱的,你过得怎么样。没我的日子,你别来无恙。
依然亲爱的,我没让你失望。
……”
黄昏的街道上,没人注意到有个年轻人正怔怔地站在路口,缓过神来,泪水划过他的脸庞。
灯由红转绿,真源裹紧大衣,朝着前面继续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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