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醒来,我并不急于洗脸、工作,而是习惯性用个枕头靠在床头,静静地坐着,我会不自主地看看床头柜上的插座,想把手放进去,放进去兴许会好些,可以彻底结束。过去的几个月里,我都是这样,早上醒来,坐在床头,犹豫着要不要把手放进去,中午醒来,坐在床头,任由脑袋里两个念头斗争,一个说,放进去吧,放进去就结束了,一个说,千万不能,你可以不管不顾其他,但是生养你的父母亲,你不能不管。我的手哆嗦着,没有往前一点点,我的神色正常,完全看不出两个念头在脑子里拉锯战。这是一场战斗,一场一个人的孤独的战斗,工作的时候,该干嘛干嘛,跟个正常人没两样,每天醒来的时候,属于我自己决定的时候就到了,一个念头推着我往前,一个念头把我往后拽,每每我向前一点点,理性就把我一点点往后拉,不断重复着前进后退的活动,每一次,理性的力气都大一点点,占据上风,我爬起来,洗漱上班,战争暂时停顿。桌面上的灰尘已经很厚,我视若无睹,那是灰尘的事情,与我何干,我依然每天习惯性地靠在床头。
春节过完的时候,工作调动,我去到新的城市,寄居在一家饭店。工作忙碌起来,每天早早起来,狼吞虎咽应付过早点,匆匆赶到办公室,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早上醒来坐在床边的这个习惯从我生活里消失,我没有多少时间慢悠悠地起床,工作在召唤。中午,我多半在办公室打盹,有时候也回饭店休息,醒来的时候,如果还有点时间,我会看会电视,CCTV-4正在播出一个叫远方的家的节目,安徽铜陵的黄金,孔子后人避祸江南的文庙,海边的渔家女,景洪的夜晚,怒江的溜索……,吴丹的可爱,王瑶洁的大气,周雪梅的亲切……,我迷上了这个节目。晚上,通常没事,大家经常约了喝酒,我不爱喝酒,怕,酒是辣的。喝酒是人际交往的通行证,谈工作,没有喝过几顿酒,免谈。喝酒、追剧,是我每天的功课,我每天会长时间靠在床头,专看远方的家。
喝酒壮胆,半年里,酒量没有增加多少,酒胆壮了不少,酒是辣的,我不怕,干了,酒是醉人的,我不怕,干了,我醉过很多次,我哭过几次,我不迷恋酒,我爱它。远方的家,叫我念念不忘,大海我没有看到过,白居易去过的九江,我没有到过,美丽的雪山,我没有看过,新疆的冬不拉弹唱我没欣赏过,有一个地方叫远方叫家,那么美丽、那么远,那是在梦里都没有出现过的,我在这里,它在那里,我们之间隔着万水千山,我想去看看,远方的家。
半年后,我回到了原来工作的地方。一切都是老样子,寝室还是原来的,床头的插座是从前的,桌上的灰尘比原来更厚了,小狗阿黄领着一窝崽,这是最大的变化。我知道,我不能再回到从前。
事情很明了,一种是事情本身,工作、健康、人事、经济等若干方面同时出现较大问题,一种由于事情本身的恶化,给心理层面带来负面影响,长期没有解决,就像天空中久久不散布满乌云,势必给环境造成影响。问题就是,人在多重重大危机或压力之下,如何从外在和内在两方面应对?事情本身,多重任务危机同时出现,容易导致系统崩溃,原因是从未面对过这种危机,或者,只遇到过其中某项,没有多任务并行处理的经验和能力,这种情况下,只能划分事情的轻重缓急,一项一项解决,能做多少做多少,能解决到什么程度就解决到什么程度。心理问题就是,人在这种情况下,怎么才能不慌不忙,从容不迫?有这么几点,其一,从事情层面逐步解决问题,其二,认识到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其三,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是需要锻炼的,没有经历事情历练的心理是不会强大的,经历的事情越多,困难越大,痛苦越多,心理才可能开发建设强大。
在佛洛依德那里,门槛太高,头晕目眩,我去荣格那里获取帮助,但是连他的传记都看不懂。心理医生的收费太高、疗程太长,显然不适合我。药品药物,在我看来,最多是缓解某些症状,要想从根本上解决,还得从两个方面解决,外在的事情本身和内在的心理本身。
我选择了佛教作为突破口。金刚经说神马都是浮云,我觉悟不了空,不能明心见性,便尝试用空的思想安顿自己的内心,执着是烦恼,放下才能自在。法显法师、玄奘法师西行万里求法,九死一生。达摩祖师枯坐九年。弘一法师,出家前写诗作文、喝酒泡妞、教书演戏,好不快活,出家后,读书写字,拜佛念经,舍此之外,没有其他活动,这是何等的心力!佛教有句话,难行能行,难忍能忍,难舍能舍,从行动和心理层面,都给了我很大动力。
见大家都养兰草,我动了心,想试试,虽然没有经验。我在窗前栽了几盆花草,两盆兰草和一盆藤蔓植物,兰草是自己漫山遍野寻来的,藤蔓的根茎是挖路的时候捡来的,兰草两周浇一次水,一年换一次土,藤蔓植物长着一根细长的藤子,大大的、绿油油的叶子布满藤子,耗水量很大,一两天就要浇一次水。它们很容易养活,放在阴凉处,定期浇水、换土,基本不操什么心,自个长高、发新叶,结果,枯萎,又冒出新叶,开始新一轮的生长,目睹它们的生长变化,我看到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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