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过大年，大家都凑一起去外婆家。
我六点起来，匆匆把梦里看到的东西记下来又犯困倒回床上，原本答应姆妈早点去，结果睡到十点，幸好有可爱黄莉，她飞车送我，即使如此，大家也已经都到了，我是差不多最后一个，只有一个小侄女没有来，她早上有课。
我顺理成章地被念，悄悄地躲到灶边烤火，哈哈，趁机可以和几年没有回家的表弟聊天。从来不知道自己话这么多。
我一眼就认出他来，虽然并不擅长记忆，但对于亲人，即使是多年不见一面，还是可以轻易认出来。
因为是亲人。
他在外面一定辛苦，长高几公分变瘦少少，更加苗条。要是在外面，我一定不敢走在他身边，对比实在强烈。
偷偷摸摸一个两个三个小肚腩，忍不住叹口气，这种时候不是一般的想减肥。但是听说瘦瘦的人每天吃不饱，恐怖。减肥是虐待舌头，不减是虐待眼睛，越美丽的东西越不可碰越不可得。
减重这个过程实在辛苦，而且悲剧总是喜欢时时重演，花了大代价要是再划不来，我的小心肝一定会碎成万万片。
万万不可。
2
午饭热热闹闹，很有家庭气氛。平时一般都在外面跑，这样实在都很难得，而且做错事说错话当着这么多人面不用挨骂。真好。
大家庭比较快乐。
在外面虽然心直口快但还是会稍稍给嘴巴把把关，毕竟有些话实在不敢说，一说就好像会变成错处，说多错多嘛，古训都有的。在家就整个人都松懈下来，白痴白痴的，幼稚、任性、孩子气，而且还无法无天，和他们讲话，鸡同鸭讲没有关系，神游物外也没有关系。没有人会怪。顶多笑笑骂一声再对你多讲一遍。
我陪表姐家的小朋友玩，结果她一定要爬上床，她妈妈不肯，她最终还是得听她妈妈的。小孩不听表姐就作势要打。
她不知道她妈妈其实不敢真的揍她，这么多长辈在，她怎么敢？而且表姐最维护的就是这个小女儿。哈哈。顶多做做样子。
看到这个场景，忽然想起那天坐车，看到车上有好几对母子。一个孩子一定要吃冷掉的煎饺，她妈妈哄到怒，骂她几句，又伸手拍她两下，她大哭，整个头就往妈妈胸口钻，一边叫要吃要吃，小妈妈无奈，只好把煎饺拿出来，放在自己的嘴巴里一点点焐到热，然后喂给她。那孩子高兴得扭身体，连袜子都蹭下来，她妈妈无奈，又开始用拿煎饺的手去给她穿袜子，穿完袜子又继续喂~
写出来才觉得有点点……唔，不卫生。不过，看到的时候又觉得小孩子真幸福，可以这样那样尽兴撒娇，连被骂都还是要往那个怀里扑过去，一点都不后退。只因为那个是妈妈。就算挨了她的打和骂，她还是妈妈。
3
午间饭后大家一起准备要去上坟的材料。大家又开始聊到现今坊间的审美。我从头笑到尾。
舅妈举了一例，就是平时有碰见过一个全身上下珠光宝气的女人，身上穿得必是名牌，也就是通通要百货公司里最贵的，我们可能看着不咋滴，但是的的确确是死贵死贵的东西。舅妈说这就是名牌。
小姨妈马上补充：“她大概是觉得名牌穿在身上暖和点的。”她马上说了另一种，她们厂里盛产的狐狸装：红眉毛绿眼睛黑色爪子雪白面孔血红嘴唇，身上的衣服款式奇形怪状披披挂挂（在她眼里啦）差不多是垃圾档里挑挑拣拣来的一样，走过去香得能够让人打一喷嚏。
大表姐也贡献了一种：家中条件很好，但是完全是个人审美观问题。比如说是某某老板娘，裤脚一只高一只低，面色枯黄头发蓬乱，差点被别人认为是那家的保姆。
我们争论好半天，对于着装各自有各自意见，谁也说服不了谁。
小表姐做了一个总结，不管那女子是不是狐狸地主婆还是垃圾，只要她老公觉得OK不讨厌，那么就一切OK。
大家笑得打跌。
不管怎么穿，女人竟然都是穿给男人看的，令人发指。
4
一路上表弟讲起在外面的趣事，真是一文钱逼倒英雄汉。在外面真是很辛苦，学习是自己的，生活也是自己的，全部要自己盘算。就算风光再好，也还是家里比较暖。可是小鹰只有在外面的天空飞过才会知道天地有多宽，我想他日后会有多多收获。
现在的历练都是人生。
这是现实。
5
偶而也会想到外公还在的时候。要是外公还在，我们未必会在开年这一天回到外婆家看看她。本来两个可爱的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可以相扶持相依为命二人一世界，偶尔子孙来访亦开心。可是现在她只剩下一个人。
一个人容易伤心和寂寞。
而另一个人人死如灯灭，已经无知无觉，对她的伤心也许一无所知，也许也知道，可是，没有用。阴阳永隔。
这不知道是怎样的伤心。
日子这样久了，她还是常常郁郁寡欢。
我们现在代她去看外公。外公的坟头已经长满芒草，黄澄澄一大批，在风里摇摆。
天气也适时地晴了下来。
大姨丈和小姨丈舅舅妈妈他们用工具开道，我们各自站在坟头在心里和他说话。
我老是会想起那件事。那天他生病，我以为他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好好宠他，他对我生气，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不过我记得。我可以更宠他一点的。
可是来不及。
大家给外公烧纸钱纸衣，很仔细地看那个已经做成元宝的锡箔纸烧了之后的状态：灰中黄黄的，大家说这样的才是真的锡箔纸，还有种假的，烧了之后就是白灰。小表姐说了一句：真是到处都有假币。
我刚好句句听到耳里，心中的感伤感恩的莫然心情就像是那“啪”一声爆开的烛花一样，一下子消失大半，忍不住一笑。
我们还可以继续宠留下的人。
因为是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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