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7月16日晚上9点多,我待在毛泽东的住处。
毛泽东家的墙壁和天花板都是在坚固的岩石上凿成的,地面是砖块儿铺就,窗户就着石壁挖空,一幅棉布窗帘挡住一半的窗户。
我们坐在一张没有漆过的方桌前,方桌上铺着一块干净的红桌布,点着蜡烛。毛夫人待在隔壁一间,把白天从卖水果那儿买来的野桃子做成蜜饯。毛泽东盘着腿,吸着前门牌香烟。
吴亮平坐在我身旁,他是个年轻的苏维埃干部,担任翻译。毛泽东回答我提出的问题,我用英文记下来,译成中文再交给毛泽东改正,他非常注重细节的准确性,这是出了名的。在吴先生的帮助下,这些访问笔录被再度译成英文,他们如此仔细,我相信这些文字在报道时鲜有错误,这些观点还是第一次传播到西方世界。
我的第一个问题:如果日本被打败,并且被赶出中国,您是否认为外国帝国主义大体上也就得到了解决?
毛泽东:是的,如果中国打败了日本,那就意味着中国人民大众已经觉醒了,动员起来了,并且实现了独立帝国主义,这个主要问题也就得到了解决。
我问:你认为在怎样的条件下,中国人民才能打垮和击败日本军队?
毛泽东:有三个条件,一是全中国结成抗日统一战线,二是全世界结成统一抗日统一战线,三是日本国内人民和日本殖民地人民的革命运动的兴起,这三个条件中,中国人民的大联合是主要的。
我问:您认为这样一场战争要持续多久?
毛泽东答到:要看中国人民统一战线的实力,以及中日两国的许多制约因素,要看国际社会对华援助的程度,还要看日本国内革命发展的进程。如果统一战线团结有力,如果国际社会向中国提供大量国际援助,日本国内革命发展迅速,那战争持续时间就会很短,不久就能赢得胜利。不过条件没有实现,战争会持续很长时间,但最终日本还是会被打败的,只是付出巨大的牺牲。
很多人认为,一旦日本占领了沿海的几个战略要地,并且实行了封锁,中国就不可能继续抗日,这是无稽之谈。只要看看红军的历史,就能驳斥这种看法。国民党军队数量上比我们的部队多10倍或者20倍,装备上也比我们强得多,经济资源要好很多,并且得到了外国的物资援助,但是红军为什么还能在对白军的作战中节节胜利,一直挺到现在,力量还得到了壮大?
在抗日战争中,中国人民的优势更大,中国幅员辽阔,只要还有一寸土地尚未被侵略者的刺刀占领,就不能说中国意味征服。至于军火,日本无法夺得我们在内地的军工厂,也无法阻止我们从他们那里夺得大量武器弹药。从经济上看,中国经济发展的不平衡也有有利的一面,将上海与中国其他地区隔绝对中国造成的危害,并不像将纽约与美国其他地区隔绝所造成的危害那么大。
我问:中日战争一旦爆发,你认为日本国内是否会发生革命?
毛泽东答道,日本不仅有可能发生革命,而且一定会发生革命,日军一旦遭到重大失败,国内革命就会迅速爆发,这是不可避免的。苏联也不会对远东的局势熟视无睹。他是眼睁睁看着日本征服全中国,把中国当做战略基地以进攻苏联,还是帮助中国人民抗击日本侵略者,争取自己的独立,并与苏联人民建立起友好关系呢?我看苏联会选择后一条道路。
中国当前的任务是收复全部失地,而不只是捍卫我们长城以南的主权。只要国民党真的抗日,我们的政府会服从委员会的决定。共产党的合作条件就是,要坚决地彻底地坚持抵抗日本的侵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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