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

不知什么时候，通往家的外墙边这条路，路墙坍塌了一大截。少了墙地遮挡，随便一眼瞟去，枣树、杏树、樱桃树、苹果树、寿桃树、核桃树、柿子树全都着着浓厚的绿装，在炎热的阳光下无精打采地晃荡两下枝叶，便又沉沉睡去。要不是风儿调皮，轻抚几下枝叶还恋恋不舍穿梭期间，估计大半个热天树儿它们也懒得动动。呆望着它们，一种盛夏不该有的悲绪，被一些伤心事勾起……

记得是中午刚刚到，岳父母碎步小跑着，喊着两宝的小名来接我们。上坡路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夏日的阳光助长了两旁野草的长势，尖尖细细扎得慧宝哇哇叫。再往前走几步一拐弯，几栋石砌旧屋闪现在眼前，杂草在屋前坪上胡乱生长。那棵杏树依然伸展开遒劲的枝枝叶叶，它孤独地立在院墙根。这时，岳母戚然问：辰辰还记得这吗？

哦！姥姥娘家！他欢呼的样子，很直白的表明，离开近四年对姥姥娘记忆依然清晰。一时之间，只听到知了聒噪的鸣唱，还有鞋子踩过石子的磕碰声，我们几个大人边走着默不做声——奶奶在我们来前已去世！记得奶奶最喜欢小孩了，大姑大叔小叔们给她的鸡蛋牛奶，舍不得吃一手抓一手提，高高兴兴拿来给两个娃娃。我们自是不愿意收她的口粮，奶奶跌下脸来坐在她儿家，整天陪着娃们哪也不愿意去了。疫情前一呆就是半年，辰辰很记得给他吃陪他玩的姥姥娘。

姥姥娘没了？孩子脸上瞬间有了哭容，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可以理解“没了”两字的含义。院前的杏树绿叶依旧遮阴避阳，而树下摇扇歇凉老猫相伴左右的奶奶，已然不可再见了！痛心的事接二连三，岳母轻声讲着离开这几年的变故。先是大爷常年喝酒，加之家庭压力大突发脑溢血，先于奶奶离开人世。再是奶奶走后，大娘也撒手人寰，凄然离世。我们虽早已知道，但当面听说还是难以接受！一下子失去三个至亲，妻的感受也可想而知。沉默的岳父低垂着头，他一言不发，他一向是如此。他黝黑的脸上，饱经风霜的洗礼，沟壑纵横。失亲的打击，折磨得他一颗平凡人的心，也如面容般沟壑交错尽显沧桑又无言。

进得院来，旅途的疲惫在心情放松下，无遮无挡全然凸现。先吃饭还是休息一会？孩子的姥爷姥娘特心疼俩娃，三年半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至少慧宝从上次离开时，才刚会走路。安顿好行礼，还是先吃饭再休息，一桌子丰盛的菜摆上，留几张空马扎……每次回来奶奶会拄拐也急着来，大爷大娘也一早听到我们说话声，先一步来喝着茶磕瓜子把个小孩逗得抱肚子笑。

树影婆娑荡悠，摇晃着心情。是的呀，大爷大娘会照例问一路情况，奶奶呢时不时插上几嘴，用她长辈特有的语气，叮嘱一定要照顾好她这俩曾外孙。辰辰耷拉着脸，他在想什么？他在想对他好的人。而今，再也听不到关切的询问了。人生无常，祝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