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合三十年春。
龙涎绕梁,玉指添香。
“絮儿已到了适婚年纪,朕总想着她即是你的养女,便得寻得一门适当婚事,才总不辜负,你意下如何?”
梨花椅上坐了一男子,着亲王服制,只见他二指捻起金盏,置于唇畔。
他抬眼,便称得是风华万千。
“絮儿虽是适婚年纪,但太女还未择婿。若是絮儿先择,前朝又该议论您宠爱幺女。二则,臣只有这一个养女,臣还想留她两年,多享天伦。”
正是埕亲王姜昀,女帝宠臣。
早年曾是女帝近身宦官。也有传闻说姜昀未曾去势,乃是用了狐媚之术,令得女帝对他言听计从。却并未纳入后宫,乃是封了埕王,更是将幺女柳寅絮交其抚养,伴驾左右,盛宠一时无人匹敌。
“正因为是你的女儿,朕才将好的与你商量。太女的婚事早已定下,是云氏嫡长子云意为太婿。”
云氏祖承定国公,嫡长子更是文武双全,身份贵重。与太女相配,实至名归。
“今儿朕唤你前来,便是朕命如意馆描了画像,看你意下如何。”
金丝木质托盘上摆着一副画卷,女帝执起一副。解开红线,画卷随之散开。
画卷内置少年,月白色衣诀翩然。颜如马良所绘,人间应有如此。
姜昀面色发暗,不作置喙。
“乃是玉国十三王子,玉王先皇后所出。赐给絮儿做皇婿,适合不过。”
女帝目色喜不可揭,玉指拂过画卷。
“玉国世代与女殷联姻,其国力仅次女殷。与絮儿结为姻亲。虽适,却还得问一问絮儿的意思。絮儿被臣宠坏了,任性骄纵,怕到时怠慢了玉国王子,还请皇上容臣回去问问絮儿的意思。”
他极少说这样多的话,唯有膝下养女有关。皇帝择投其所好。
女帝收起画卷,止于此,又谈起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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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皇十四女柳寅絮按例侍安。
厨房已备好清淡晨食,只待姜昀入座,方可开席。
玄米枣药汤舀进青玉碗内,置于主位案前。姜昀缓缓而至。
“父君晨安。”柳寅絮仪态恰到好处,诚不负姜昀数年调教。
“父君胃疾难愈,虽不喜枣药味甘,但还请多食,才得身体无虞。”
柳寅絮两个侍君负责布菜,侍奉左右。二人皆出于世家,身份贵重。
“前些日子,你母上与本王提及你立主婿一事。”
姜昀神色淡淡,目光瞟向柳寅絮。似是看她意下如何,
“女儿年岁尚浅,且后院人多,女儿难免在学习上怠慢。”
她顿了顿,神色不卑不亢:“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絮儿还是听母上与父君安排。”
她自小在姜昀身边长大,姜昀做事果决,雷厉风行。从小到大,她吃了不少来自姜昀的苦头,所以除了尊敬外,多了份畏惧。
在功课上,她需比其他皇女皇子早起身一个时辰。
姜昀称:“笨鸟先飞,你不比其他皇女聪慧,必得比他们更加勤奋三分。”
更是,她若在姜昀问学时背错了一个字或是讲不出文章的见解,必是少不了一顿板子。更可恨者,隆冬腊月,将八岁的她丢进池子,从此做下不愈寒症。
因此,柳寅絮便比其他同龄女子,更加纤细几分。
“所以,我想你出使一趟玉国。一则打探虚实,二则巩固你在朝野之中地位。”
他缓缓道:“既是你的主位夫君,你须得自己看了,真心喜欢才是。”
言语之凉,似有寂寥之意。
皇九女封为燕王,出使玉国。除太女外第一位封为亲王的皇女,一时间尊贵无匹。柳寅絮接起明黄的懿旨,皇帝为表重视,命总领宦官亲自将亲王八爪莽服送了来。
她抚过冰凉的金丝线,唇畔勾起笑意。
“听说您即刻便要起身,亲自迎玉国的十三王子为婿?”
是琴九,他是柳寅絮最是信任的死侍,亦是姜昀一手培养,最为得意的关门弟子。
他从小就陪着柳寅絮成长,琴九的职责不仅仅是看护柳寅絮平安,亦是出谋划策的军师。
若是柳寅絮棋差一着,琴九便要承担柳寅絮所犯下的恶果。
如此,琴九抛去一张脸,衣着所覆之处,皆是斑驳伤疤,十分骇人。
二人除主仆外,更多了分心照不宣的相惜之情。
“是,连你也听说了。”
柳寅絮转身,她见琴九似乎是小跑而来,气喘吁吁,转身便唤了侍女碧落烹茶。
琴九顾不得主仆礼节,走到她身侧。
“与您携手之人,必然要真心悦尔...”
只是尾声如蝇臊,琴九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
“属下失言。”
“琴九,我作为皇女。或早或晚,都是要有夫婿的。既然是女皇与父君都称意的人,我又有何不可呢?”
碧落正巧端来了琴九一向喜爱的花茶,她斟满,置于他面前。
“我晓得你担心我的婚姻大事,有你在,还怕我被侍君们吃了不成?”
琴九一向不喜欢柳寅絮的两个侍君,虽未发生正面冲突,却也视而不见,更只字不提。
他目光扫着袅袅茶雾,默声半刻。
“起码,此去玉国。也要属下护您一路平安。”
柳寅絮莞尔点头。
出使玉国那日,车马队伍浩浩荡荡,远远看着像是一条赤色长龙。柳寅絮穿戴隆重官服,她掀开马车的车帘,侧旁正是骑着黑色骏马的琴九。
琴九面色不改,手持剑柄,十分英气。
“琴九,此去玉国,路途遥远。这凤冠,将我脖子都要累折了。”
他抿唇,默声片刻。
“出了城后,唤碧落给您换成平常装扮即可。”
他顿了顿。
“若您无聊的紧,属下提前准备了您爱吃的米糕与牛乳......您平时喜阅的戏本也......”
琴九十分细心,但他从不承认。
路途遥远,需车马劳顿十天,方可入玉国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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