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裁:小说。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也是巧合,请诸位别对号入坐。谢谢理解。
李酝梅在一家私人企业上班。
梅,身高一点三米。她有一头密密麻麻的黑发,但是染的,如果有段时间不染,头顶就像极一个白蘑菇。眼睛小,但是有光亮;鼻子塌,宽;两边嘴角往下耷拉着,嘴唇常常眠着,有点突,像青蛙模样。
她每天踩着点上班。几乎从宿舍一路小跑着,在上班铃声响起时,站在打卡机前。
这几年,企业不景气,每年到了阳历的九月,上了五十周岁的人都要强制放长假,一直放到隔年四月才上班。梅从来不在公布的名单里,虽然她的皱纹深度可以藏住很多跳虱。所以很多人猜测:谁是她的贵人?猜的次数太多了,人事部门出来发话:人家的身份证上记载着,年轻得很,远远没到五十岁好不好!
梅每天过得忙忙碌碌。凌晨五点起床,咣当咣当搬出粪桶,到厕所里挑粪水,淋马路边的那一畦地。梅一年里都不用花钱买菜的。淋完菜地,急急忙忙往菜市场赶,那里外地运送蔬菜的大车到了,正在卸菜,这时,人家掉下来,来不及捡的,梅正好路过,顺手捡起。另外,昨晚人家倒在垃圾桶旁边,环卫工人还没赶来拉走的,一堆一堆的剩下的前一天的蔬果,还有一些没腐烂的,梅通通装进蛇皮袋,用斗车拉回家。回家后,好点的挑出来洗净,中午晚上炒;差点的洗洗干净,等着拿去喂鸡。梅在厂房一废弃的铁皮房养了一群鸡。
做完这些,眼看时钟指向八点了,梅才急急忙忙用电磁炉下半碗面条,加了点油和盐,稀稀拉拉解决了早餐。
中午下班,梅不急着回宿舍,到厂房外那几家店遛遛,顺便帮店家提垃圾到垃圾桶去丢,这时候,店家会把客人吃剩的饭菜倒在一次性饭盒里,免费送给她喂狗。等到梅提着几个塑料袋到达家门口,她那条瘦瘦的,身上长着疮的棕色家狗迎了上来,伸长脖子。梅用脚踹了狗的脚,喊道:“少不了你的一份,一边去!”接着,梅一袋袋打开,用筷子夹了一些肉出来,洗干净,放在锅里加点调料,又放些面条,用慢火悠悠地煮着。这时狗又凑上来,梅便把每个袋子的结打开,随便狗自己享受。差不多半个钟,梅也掀开锅吃起来。
梅所在的班组,工作虽不多,但比较琐碎,常常需要样品,主管每晚要留一二个人来完成,但是梅是打杂的,所以没份,但她对主管说,你一晚不安排我加班,我就一晚找老板去,直到有我名字,否则我就一直找。主管只能给梅加班。
梅晚上下班,就到马路边捡破烂,什么都捡。晚上十一点到宿舍算早,叮叮当当弄好大声响,别人也不敢说她。因为知道惹不起。
惹不起她,是缘于梅的故事。五年前,梅在厂房外面的马路两边开垦了几片地。同时开垦的同事也有几个人。因为梅的菜地从来没时间烧草木灰改善土壤,又舍不得买化肥来散,所以虽然种的菜大家同一个品种,梅的青菜看起来皱巴巴,营养不良的样子。于是,今天这个同事丢了几棵葱,那个同事少了几个菜,虽有怀疑,也不敢找梅说理,没证据啊。直到有一天,有一家饭店丢了电单车,调监控,没看到偷单车的,却意外看到梅凌晨在偷摘别人的菜。但那时候,丢菜的人早已生不起气了,时间长了,气也消了。然而,不久,梅又一度成为传奇人物。
旁边有个小五金厂,有天出货,来的货车是新手,拉货出来了,拐了几个回合,方向盘稍微偏了点,把梅那块菜地辗了三分之一。司机下来看看,见那片地空白一片,只有沙子,就回到驾驶座,把货拉走了。半个钟后,梅回来了。她看见有车印子,抬头望了望路对面的五金厂。她走到厂子的门口保安室。跟保安交涉半小时,梅突然嚎啕大哭,躺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后来,据她班组的同事说,她告诉五金厂老板,她的地里撒了种子,还没有发芽,是名贵的中药材。老板说赔她一千块钱,她发慈悲,让老板赔了八百块钱了事。
才过了半个月,马路边来了二个小伙子,是来换老化掉的网线的。梅正在菜地里拔草,菜地里稀稀疏疏的,七八棵辣椒大小不一,在风中揺晃。这时,换出来的网线撘在一棵小辣椒上面。梅对小伙子瞪眼,说:把线扯开!小伙子好像没听见。梅加大声音:听见没?你砸到我的菜了!
可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初生牛犊不怕虎,二小伙子对梅说:这又不是你的地,这本来就是公路边,你嚷啥?梅拉开了网线,顺带把小辣椒连根拔起,又过去推搡小伙。小伙不留神,后退时又踩倒二棵辣椒。梅双手把所有工具搬到脚下,人站了上去,对那个先与她说话的小伙说:打电话叫你们领导来!另外一个小伙觉得看样子遇上高人,只好乖乖打了电话。后来,据梅自己说,三棵辣椒,确实值不了二百块钱,那个领导赔偿她,是为了那二小伙子的无礼,欺负老人,没有尊重农民阿姨。
其实梅住在厂里的集体宿舍里,同住的还有个瘦老头。据梅自己说的,她年轻时结婚,被前婆婆打骂,就带着女儿跑出来,跟了现在这男的。这男的,天天窝在家里斗地主,声音开得老大。偶尔出去做点泥匠活之类的小工,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梅只要在家,吵架声就不绝于耳。有时,吵得久了,就听见梅呜呜地哭了,男的就先停话了。三年前,梅的女儿在一家眼镜厂跟人家关系不明不白的,就辞工了。辞工后,梅拿出来八万块钱给女儿买了个二手车,让她去学送货。结果女儿还是选择去按摩院上班。然后梅逢人就说她女儿开美容店。半年后,女儿回来肚子隆起来了,梅就风风火火给她操办了婚事。这婚事办得,那叫一个排场。厂里几百号人,当官的,无论大小,都收到请柬;工人的,每个人分到手二颗糖果。这在厂里来说创纪录,空前绝后,因为也有人办得隆重,但是连老板都送请柬的,却只有梅一人。
但是,谁也不知道梅究竟是哪里人。除了厂里的同事,她碰见任何外面的人,都熟稔得很,跟人称姐妹,拉关系,认老乡。她不管熟人生人,开口就叫:“老板”“老板娘”,看见人家孩子,就说:你家小孩好乖喲,你好有福气哦!旁边的几家厂,厂里哪个是老板,哪个经理,梅一清二楚。去年,有个老板模样的人来找她,好像商量什么事情。好几个晚上,半夜时分听见狗叫声。原来,梅不知道哪里弄来了流浪狗,又去给狗打了疫苗,留着单据,然后把狗杀了,小的一条四五百块钱,大的一千多块钱,论斤卖。内脏就自己洗干净,挂在屋檐下晾干,有时碰上回南天,苍蝇成群结队,像蜜蜂采蜜一样,叮满了那些狗内脏,蛆虫就爬啊爬,走廊里都有。可是梅舍不得丢掉,洗干净拿去煮着吃,一点事都没有。她还说那是野生的,味道不错。
几天前,梅的女儿回娘家来了。住了十几天,没走。梅说婆家嫌弃她女儿诞下了没带把的,天天指桑骂槐,婚前说好的买房也告吹,现在家婆不带孙女,女儿没有上班,日子不好过,打算把孩子送人。
昨天,下着毛毛细雨,路况不好,下夜班的梅腋下夹着泡沫箱,肩上扛着纸箱,过马路时与一电单车碰撞。人没事,东西撒了一地。这次,不管梅怎么样据理力争,对方死活不给钱,还说要报警。最后,梅只得骂骂咧咧,悻悻走了。
如今,梅还是踩着点去上班,不同的是,去上班时疾走如飞,速度比以前快多了:而早上比以往起得更早,挑着粪水也带着风跑。有人问她班组的人,她上班干的是啥,怎么精力充沛得很?人家说,梅上班就是剪剪指甲洗洗头刷刷鞋子,谁有意见批评她,她就会咒人三天三夜。
李酝梅,就像一个谜。不知道她乡居何处:春节没看见她回家过;也不知道她实际年龄:身份证上面的头像跟她颜容不匹配;但是听说她现任老公跟别人抱怨:李酝梅,什么意思?“里运霉”,也不知道她父母怎么起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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