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七
那个夜晚天空很干净,偶尔飘过的两片云,遮盖不住点点繁星,父亲带着年幼的我,来到草铺农批市场外的草坪上,席地而坐。
没有了以往忙碌的嘈杂,菜摊的老板们,早早地收拾好了行当,装上小面包里,或是三轮车上,也坐在这斜坡的草地上,静静地仰望天空。
没有了以往川流的嘈杂,驶进关口的车辆越来越少,有得甚至靠边停在了斜坡上面的护栏旁,或倚靠,或盘坐,静静地仰望天空。
大家似乎都在等待什么,来到这空旷草坪的人渐渐饱和,好一番热闹景象。
突然,人群欢呼了起来,我扬起头,看到在城市的南方,一束绚丽的烟火串上高空。
旋转,回绕,扩大,成型,停歇,消散。
两束,三束,四束,五束…
“烟花升起的地方,叫香港,等你长大些,爸爸带你过去玩。”
那时候的我,不知道什么叫香港,也不懂什么是回归,更不理解周围鼓掌的人们,眼中的期盼代表着什么。
看着数不尽的烟花,我点点头,更多的是因为可以去玩,这点倒是牢牢地记住了。
二零零七
结束了天杀的高考生活,足足睡了一个星期,还有种仿佛没缓过劲来的感觉。
更多按捺不住放纵的同学们,早已计划好了各种各样的毕业之旅,由近及远,爬山涉水。
只有一线之隔的香港,自然是很多人的第一目的地,我也揣起了通行证,跟着他们的步伐,第一次走进了这个国际大都市。
现在的我,早就不是那个对它一无所知的男孩了,那里有着跟我们一样说“白话”的人,有着比深圳更繁华的夜市街景,有着在港产片里才看到过的楼宇和商圈。
有着,年轻人对于未知地域的向往。
从最初一脸懵逼地由“老司机”带路,到后来带着朋友熟悉得穿梭在大街小巷中,这块土地俨然成为了好友之间游玩与购物的首选。
我没有等来父亲的诺言,也许是遗忘了吧,忙于一个家庭的生计,奔波在那两点一线间,日渐皱褶了皮肤,泛白了头发。
自然不会去责怪,只是有时候,会淡淡想起。
二零一七
日子就像是素描笔,一勾一挑,在生活的画板上,描绘出命途的曲线,很慢,很慢,但是当你顾首回望,早已是色彩斑斓。
二十周年,回归的脚步,看着报纸上,新闻里铺天盖地的报道,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二十年,过得太快,太过匆匆。
现在的我,已经在社会摸爬打滚许多年,对于香港,似乎有些腻歪,跟同学去,跟同事去,跟朋友去。
该逛的街巷景点都逛了,该吃的特色美食都吃了,该玩的山水海港都玩了,消费的代购的走了一趟又一趟。
老爸呢,退休的生活实在是很刺激年轻人的感官。
睡觉睡到自然醒,养养花草喝喝茶,跳跳舞来游游泳。跟老妈一起办了通行证和护照,每年都会去好几次的跟团旅行,等等。
有时候觉得,这生活真是个混蛋。
每个寒暑假都期待着玩耍的我,等待的却是父亲为了家庭而奔走的背影。
每天在家过着退休生活的父亲,看着的却是孩子为了工作而奔走的背影。
回想起那一年,那个夜晚,那星辰,那草地,那些美丽的烟花,那群欢呼的人们,彷如仍在昨夜,不敢相信时间的残忍。
所以,为什么我们仍在等待?
从两代人之间流逝的时光,残留下一丝遗憾,错过之后记忆的回望,更难以释怀。
我翻出已经多年没有续期的通行证,筹划着,我和父亲的香港之行。
迟到了二十年的诺言,失去的,只是年月,永存的,必是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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