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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窗外的雪由大转小，又由小转大，循环往复着，像是屋里不间断的喃喃自语，女孩面色通红，时而大笑，时而低头流泪，两瓶酒已经喝完，身体斜卧在沙发上，嘴里仍不住的发出声音，而面前的醒酒汤早已没有了温度，像是她的话语，磨尽了听众的最后一丝耐心，但是酒醉的她丝毫不知，沉醉在她华丽而又虚假的爱情里。
从头听到尾，大猫早已感到麻木，帅博抽身去大厅写起了小说，于是就有了一边男声一边女声把大猫夹在中间的场景，而出于礼貌他又不好直接告诉女孩她应该回家休息，而不是在这里喋喋不休。只好无聊的干坐着，期间甚至戴起了耳机，尽管任何人都知道这很不礼貌，可是除此之外，他毫无办法，直到一声呕吐，伴着酒精和发酵恶臭的物体出现在包间里，会话终于算是结束了。
清理工作两位男士倒是没有多费心，在第一时间便联系好了保洁阿姨，只是合力把她拖到了另外一个有着榻榻米的包间，给她盖上了被子。看着她沉沉睡去，两人没有给她擦去从眼角滑落的泪水，逃离一般的离开了酒吧，直奔湫的咖啡店。
临近时大猫才发现，原来湫的咖啡店就在“玉咖啡”旁边，相隔不过五十米，名字也像“玉咖啡”一般的简洁，叫做“湫咖啡”，而此刻两人看到的是关闭的门，和没有打开的灯，一切都向人展示着：尚未营业。
看到这一幕，大猫表情有些难看，倒不是因为店铺没有开门，只是想到帅博酒吧里刺鼻的呕吐物，一瞬间觉得无处可去，风雪中又不愿意冒着雪再回到家里。身旁的帅博仿佛看懂了他的表情说：“别急，看我的。”
只见他轻轻按下把手，接着一拉，门开了！大猫目瞪口呆，看看帅博，看看门内，半晌才说出“你怎么做到的？”
“湫和我一样，经常开着店，人就跑了，客人在店里自助，结束了客人自己把灯关了就走了，自然是反锁不了门的。”说着话，两人已经走进咖啡店，帅博还熟练的开了灯和音箱。这家店比“玉咖啡”的面积要小一些，但是有开放式的二层。同样让人感觉到非常温暖和舒适，最有特色的地方在于一层正中间放着一架硕大的钢琴，入口处还摆着一个吉他。不同于“玉咖啡”里硕大的樱花树，这里的墙面附近布置了各色干花，从品种到品相，不难看出湫用心的痕迹，搭配满屋子日本动漫元素，年轻而有独具匠心。
大猫好奇的观察着店内种种，帅博则是走进吧台，打开了咖啡机，锅炉运转发出了低沉的响声，想来炉内的水正在快速加热着，制冰机也工作起来了，擦了一下吧台，这家咖啡店已经具备了营业的条件，“你喝什么？我不会打奶泡，也不会拉花，美式行吗？”吧台里传来了声音。
“就Espresso（浓缩咖啡）吧，省事”大猫坐在吧椅上回道，“18.5克粉，萃33克。”
“你自己来做吧，要求真多，顺便给我做杯美式。”说着话就行吧台里走出来了。
换大猫进了吧台，秤豆、磨粉、布粉、填压……，一步步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很快一杯美式咖啡推到了吧台另一侧，而浓缩咖啡也开始了制作。
“我认识的人里，之前就一个爱喝浓缩的，现在又添了个你。”帅博看着制作中的大猫说道。
“谁呀？”
“老猫呗。”帅博随口说道，“不不不，是黛玉。总把你两的名字记混。”说话还瞥了大猫一眼，见对方仍然在认真的制作咖啡，浑然没有注意自己说什么，就低头喝咖啡了。
褐色的液体缓缓流进杯里，随着电子称上的数值增长，一层细腻深棕色油脂均匀散布在浓缩咖啡液上，巧克力、坚果的香气飘浮在杯子附近，随着呼吸，会偷偷流进鼻子里，然后融进心里。电子称上的数值仍在慢慢增长，大猫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上的工作中，帅博说的话他只是模模糊糊的听到一些声响，还没有咖啡液流下的声响听的真切。
“啪嗒”，门开了，大猫本能抬眼扫了一眼。
电子称上的数值长得飞快，坚果香气逐渐变得粘稠，甚至有了焦糊扩散出来，“60…70…90…”他一手扶着吧台，一手在手动萃取按键上，时间仿佛对他按下了暂停键。咖啡液早已溢出咖啡杯，浑然不觉。眼里只有推门而入的那道身影，厚厚的羽绒服下罩不住苗条身姿的身影。她是大猫昨夜梦境开始的原因，也是梦境的最后一幕。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发丝上的雪花在消融，她身上再也没有昨天拒人千里的气息，脸上挂着笑，眼睛甚至都眯成了月牙状。门外花丛外的枯枝逆着风雪开出了艳丽夺目的花朵，娇艳欲滴，无尽的光芒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
黛玉已经坐在了吧台上，脱掉了外套，“什么味道？大猫你做什么呢？”
“啥！”猛地回过神，浓缩咖啡液早都从杯里溢出，电子称上数值定格在了134克。称上一片狼藉，一丝焦糊味在空气里回荡，仍在萃取，浓缩咖啡液差不多成了毫无色泽的黑色，赶忙按下停止萃取按键，飞快打扫了残局，难为情像是潮水一样涌上脸颊，“我做浓缩呢”，说完话大猫脸颊一脸通红。
“你？浓缩？闻着你好像不会呀。”黛玉脸上满是笑意。
“黛玉，你今天不忙？不忙一会儿我请你俩去喝酒。”低头对着手机写小说的帅博，突然说了一句话，头也没抬，接着就又开始写小说了。
“咋不忙呢，刚代完课，马上又要去工作室去给人文身。一天天困得要死，我想着过来找湫喝杯咖啡提提神，看来湫不在，我坐几分钟就走吧。”说着话黛玉点燃了一支香烟，送到嘴边，仿佛烟燃尽就会离开。
“别走”，近乎是着急到喊出来的，说完两双眼睛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大猫脸上。
“你干嘛呢？吓我一跳，咋能不走呢，一天做不完的事。”她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她并没有在意大猫突如其来的失礼。
“我给你做。”说完，大猫脸上全是紧张的红色。
“你会做？你可拉倒吧，刚才我都闻到了，你做的那玩意儿，我可不敢喝。”黛玉仍在开心调笑着，今天的她像是春天里阳光下的樱花一般明媚。
“我……我，我会做的。”大猫脸除了紧张外还添了一分焦急，他的内心疯狂地呐喊着：哪怕多和她呆一分钟，那也是好的。
“行吧行吧，浓缩，做完给杯里放三块冰。”
长舒一口气，接着就是无比的紧张。大猫显得手忙脚乱，转身去取咖啡豆的时候，险些自己将自己绊倒，给帅博制作时的那份从容早已消失无踪，无数咖啡制作的知识混乱地充斥在大脑里，“对，我要热杯”，想着便打开蒸汽棒，放掉水汽后就让滚烫的蒸汽加热将要用到的杯子，浑然不觉自己没有磨豆。热完杯，看着空荡荡的粉碗，才想到应该先磨粉。他偷偷抬眼看了看这个让自己一见钟情的女性，她正在烟雾里摆弄着手机，并没有注意此刻的制作过程，随即紧张的心思稍稍有了一丝缓解。
18.5克粉量，研磨度正好。布粉，接着就是压粉，压粉的时候，粉锤握在手中，手里满是紧张的汗水，重重压下。又一次热杯，接着按下萃取按键，放出一部分热水后，大猫深吸了一口气，拧上手柄，浓缩咖啡液流出，电子称上的数值一点一点增加，紧张的心情再次袭来，他无法将精力完全集中在咖啡制作上，不时偷偷抬头看向玩手机的黛玉，她手里的香烟已经燃过一半，烟雾里的她注意力都在手机上，脸上的笑意若隐若存，而这样的她在大猫眼里有了一种别样的美感，不同于大太刀，也区别于明媚的樱花，大猫心里只有一句话：她真的好美。
“28，29，30，31”电子称上的数值到了31的时候，大猫按下了停止萃取的按键，加上按下后萃取出的液体，数值最终定格在了33.4克，千挑万选后，三块大小一致的冰块出现在了深褐色的浓缩咖啡液里，递给了黛玉。
黛玉还没入口，大猫就问了一句：“好喝吗？”
“嗯？我还没喝呢，我试试。”黛玉端起了小杯送到了嘴边。大猫的全被注意力都在这张他魂牵梦绕的漂亮脸庞上。
“嗯，咖啡豆不错”放下杯，黛玉脸上满是笑意地看着大猫，杯里的浓缩咖啡液还剩大约三分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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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沐浴在这束目光里，大猫的紧张消失无踪、也跟着笑了笑，他的笑纯粹得像是一个出生不久的孩子，打心底里的喜悦，让他长舒了一口气，目光迎上黛玉的目光，两道目光交汇的一刻，黛玉的眸子明媚像是星辰，熠熠生辉，而她脸上开心的笑容，一瞬间化成了永恒一般刻进了大猫的内心最深处，直到后来，每次想起黛玉，这张笑脸都会出现在心头。
帅博抬头看着二人，迟迟没有说话，手机已经放下，面前的咖啡也已见底，嘴唇动了动，但仍没有说话，像是挂在胡须上一滴摇摇欲坠的咖啡液。两人的目光仍然交融着，也许他们都已忘记身边还有一个被遗忘在角落的朋友，至少大猫此刻眼里心里只有面对人。
“明明天生一对，为何今日才相逢？”那滴咖啡液终于落下了，这句话也终于说出口。
“什么！”两个的声音同时回应了这句问话，随着声音是两张转过头看向帅博的脸，女生的目光里更多是笑意，像是听到了一个有趣的笑话，而男生则满是欲盖弥彰般的窘迫。
“你俩不用结婚，已经可以终身伴侣了。最高评价，没有再高了，再高就只有分离了。”帅博一脸本该如此的表情，仿佛在说一件最平常的事情，像是人渴就该喝水一般。
“保持热爱，体面而冷静。”紧接着又是这一句，听到帅博的话，大猫还想解释或狡辩一下，还未开口，黛玉就用眼神制止了他。闭上嘴，一瞬间整个咖啡店陷入了沉默，帅博低头摆弄手机，黛玉手里的香烟快要燃到根部，大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烟雾笼罩着的三个人默契地伴随着钟表走动发出的“嗒哒”声而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有黛玉面前不大的杯子里的咖啡液在减少，冰块在消融。
最后一点烟灰落在了烟灰缸里，冰块也融化殆尽，咖啡液消失无踪，黛玉还未抬手，大猫就已经把纸巾放在了她的手旁。黛玉拿起纸巾，轻轻擦了擦嘴，抬头看了一眼黛玉，一瞬间便又将目光移走，“大猫，帅博，我要走了，今天一大堆事要去做。”说着就站起身来，拿出手机要扫描吧台上的二维码付款。
“等一下！”这句话从大猫的嘴里脱口而出，黛玉则是一脸疑惑地停下手上的动作，没有说话。
“我想有你的联系方式。”说完这九个字，大猫仿佛用完了浑身的力气，上半身塌了下来，目光却是炯炯，像是燃烧着的烈火，而燃料就是他的热情。
“就这呀？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要给我免单呢，害得我白开心一场。”她的脸上还是如同樱花一般明媚的笑容。“等一下，我付完款扫你二维码。”
互相添加了好友，黛玉就转身走进了漫天白色里。
大猫坐在吧台里看着手机里那个灰色的头像发呆，她的微信名字叫做“根本没有林黛玉”。之后的十几分钟，他不停点开和黛玉的聊天框，接着就关闭，无数次之后，他终于输入了第一个字，还没过一秒，就选择了删除。
反反复复，时间就到了下午一点二十分，距离黛玉离开整整过了一个小时，聊天输入框里终于有了一句完整的话，“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下去”，但是没有发送。
而且这一切除了大猫自己外，并没有人关心，至少在这个店铺里，帅博写完了小说，早就坐在了钢琴边上，微眯着双眼，胡乱按着琴键，像是早晨的小提琴演奏一样，毫无章法，只是如水般的意识流动的具现，他不在意音乐，更不会在意大猫。
最终还是按下了发送键，一个绿色的对话框赫然出现在白色的聊天框里，等待的心情，像是钢琴一样杂乱，时而高亢时而坠入底端，时而急促如万军冲杀，时而则像这条寂静的小巷子，只有雪花无声的落下。一个放满冰块的杯子里，被加满了水，接着混着冰的寒冷的水顺着大猫的喉咙流向燥热的身体，他想借一杯冰水来压住此刻混乱的心情。钢琴仍然混乱的嘶喊着，无数音符在不大的咖啡店里“嗡嗡”循环着，像是上万只蜜蜂包裹着两个人，大猫的手机也跟着“嗡嗡”震动起来，无数条消息蜂拥而至，他每一次都欣喜的解锁手机，接着便是落寞的放下，不知道解锁了多少次，一首无名的钢琴曲终于结束，而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如此之多无用的信息裹挟着自己，至少以前看到时他不会感觉到失落。
大猫仍困在欣喜和失落的循环里，而帅博则已把手机的录像功能打开，对像了自己，几次位置调整后，就自顾自跳起舞来。他的舞蹈充满爆发力，速度快的像是脑袋里念头的闪烁，不一会儿他就大汗淋漓，仍然奋力的舞动着，方言大猫像是一个流水线上的机器，快速且机械的拿起手机、放下。除了手机不听发出的“嗡嗡”震动声，只剩下手臂划破空气的轰鸣，还有鞋面与地板种种接触的声响，夹杂在其中的叹息声显得微乎其微。
一切快速运转的终点，出现在了两个女生走进店里，帅博停下了舞蹈，大猫抬起了头，两个人开门时溜进来的那抹冷风冲散了店里恼人的闷热。“你好，想喝点什么？老板不在，太复杂的东西我也做不了。”大猫放下手机，下意识问了这句话。
“啊！老板不在呀？那我们改天再来吧。”说完话，两道身影就又消失在了门口，店里的两人被打断的情绪，一时间难以为继。呆立了一会儿后，帅博说话了“走，和我走。”
“去哪里？湫的店怎么办？”
“不用管了，我们先走，咖啡机也别关了，灯也开着，我们走。”
两人走出门外，帅博指了指门口立着的小黑板，上面写道：如果老板不在，请自助。会做什么喝什么。
接着两人相视一笑，快步走出了这条小巷子，帅博走在前方大猫很在后面，一如早晨两人走街串巷一般，只是这一次走在前方的人没有对着手机自言自语，而跟在身后的大猫不时拿起手机。很快他们走进一栋居民楼，大猫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我们要去哪里？”
“别问，带你认识一个大美女。”说完，两人停在了居民楼4楼。左右各有一户人家，帅博站在中央，左右看了很久。
“你是不是找不到呀？你打下电话吧。”
“你别说话”说着话，帅博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本皱巴巴的《易经》，“你说个数字。”
“什么？21吧”大猫愣了一下。
“21，21，21”嘴里重复着数字，手里飞快翻着《易经》，猛然间停下，手指在书上迅速寻找着，突然合起书，毫不犹豫敲了敲右手边住户的大门。
“啪啪啪”，随着敲门声响起，门里传出一个年轻女声“来了，来了”，“咔”门开了十公分左右的，一个女生顺着门缝看向门外，“帅博！你怎么了来了？多少年没见了，快进门”，两人走进门内。
聊了会儿天，大猫知道了这个女生是帅博初中时舞蹈学校的同学，女生姓董，叫做董欣阳。“你进来半天了，怎么不坐呢？”董欣阳看向帅博问道。
“我不坐了，我一天到处走，身上全是灰尘，几天都没有换衣服了”帅博还在站立着。
“诶呀妈呀，还把你整的客气的，放心坐呗。你们先坐，我给你们洗水果去，都忘了上水了，你们等一下”说着董欣阳转身走进了厨房。
没一会儿，一切都弄妥当了，三人在客厅坐定，而帅博直接坐在了地板上面。“我们有些年没见了吧？”帅博笑着说。
“可不咋的，你现在干什么工作？天天看你发朋友圈，你是开了个酒吧？”董欣阳说话的时候总伴随着爽朗的笑声。
两人快乐地寒暄着，而大猫目光则投向窗外，灰蒙蒙白茫茫，行人在里面穿行，道路上的积雪早已被清扫干净，少数的漏网之鱼也被无数的脚步踩得粉碎，混合着鞋底的泥沙化成泥浆，有些汇聚成涓涓细流，而有些则聚集在低洼处，少数的随着移动的脚步，在空中起起伏伏。他就这样看着窗外，不时拿起手机，眼睁睁看着“根本没有林黛玉”这个名字一次次被新来的消息挤到底部，然后消失无踪，却是无能为力，既不关心屋里的两人在谈论什么，也不在意自己身在何方，仿佛这一刻他存在的意义就是得到那条还未到来的回应。
“你还记得那会儿初中毕业，我去东北上学吗？”
“当然记着呀，那会儿我上高中，那会儿你走的时候，咱们舞蹈学校的好多人都去送你了。”
“我记着那次你哭了，哈哈哈。”
“我哭了，我确实是记不清楚了，从那次见过面后，我们后面也就只见了两三次，尤其这两年，都没什么你的消息。”帅博的眼睛里藏着清澈的湖水，正波光粼粼地倒映着午间的光亮，“这两年你过得怎么样？”
“还在杭州，没什么变化，谈了一段恋爱，他妈的，说起来就来气。”
“嗡嗡～嗡嗡～”，大猫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目光望向窗外的他，随手点亮屏幕，拿到眼前，赫然看到了那个虽然刚刚分手却寄托了全部思念的名字，她说：我在干活，完事再聊。
只是一个瞬间，对方便收到回复“好”，接着就是“嗡嗡嗡”的声音响起，黛玉手上拿着文身机，而它的下方，是一只完成了三分之一的乌鸦。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必有回响”，大猫脸上挂满春光，他拿起了面前备好的水果，看也没看，就把一个青绿色的橘子，剥皮塞进口中，一阵甘甜从他的心头化开，完全掩盖住了橘子本身的酸涩。回头看向屋内聊得火热的两人，女生说话时仍伴随着爽朗的笑声，而男生明显有了一些克制，不着边界的奇思妙想和语出惊人的话语全部偷偷藏了起来。
“那个男生对我很好很好，刚到那家公司的时候，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后，他就常出现在我眼前。”说着董欣阳端起一杯水，一口气喝了半杯，“我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就是老看见，慢慢印象就很深刻。”
“第一次公司同事聚餐，他正好坐在我身边，因为我是第一次参加，大家就都叫我喝酒，我之前没怎么喝过酒，开始喝了两瓶啤酒，感觉也没什么，后面不知道什么时间就醉了。”
“然后呢？”帅博问道。
“然后就到第二天了，我被一个电话吵醒了，脑袋晕晕乎乎的，接起电话，是他打来的。他问我起床了没有？说要给我送外套，我当时还有些不明所以，等挂了我才发现我在宾馆躺着，外套在对面的桌子上的一个袋子里。”
“你俩别这么看我，什么也没发生。就是我喝醉了，吐了一身，他把外套穿我身上把我送去宾馆了，当时还跟着一个女同事。不是，你俩什么眼神？真什么都没有。”董欣阳白了二人一眼，继续讲道“一会儿他就来了，还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给我，我要给他宾馆的钱，他死活不要，不住在旁边啰嗦女孩子在外面不要喝酒之类的，唠叨是在唠叨，但同时还给我递了一碗热粥。”
“你不会因为一杯粥就爱上人家了吧？你不是这样的人吧”帅博调笑道。
“怎么会呢。反正就是他和我经常在公司碰面，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他几乎都是第一个出现，每次他外出拍摄的时候他都带着我去，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慢慢熟悉了。”
董欣阳说着话，大猫坐在斜对面沙发上静静听着，他并没有要插嘴的意思，他对他人生活并没有多少想要窥探的兴趣，只是不失礼貌地坐着，帅博坐在地板上，斜靠在墙壁上。她讲到两人互生情愫，脸上是回忆的甜蜜，第一次出去共进晚餐，结束后在钱塘江畔漫步，感受着南方独占刺骨的寒冷，这种冷和穿着多厚的衣服无关，冰冷并且绵延。
“我偷偷伸出手，用了很大的勇气，才不经意间碰到了他的指尖，那一瞬间像是一片雪花落进我的衣服，我轻轻颤了一颤，我想着他会回应我吧，但是没想到他把手刻意地抽了回去，放进了上衣兜里，表情稍微有了一丝变化，很快就恢复如初。他装作无事发生一般，仍然和我谈天说地，只是有意无意间，把我往地铁站引，我在坐上地铁后才发现了这个细节。”
说完笑了笑，很明显她此刻的心情并不是开心，这个笑容来得快，去得也很快。当天晚上，我感到无比的失落，可是无可奈何，我们谁都没有做错什么，可能是巧合吧，我一直劝着自己，然而他的微信发来了，仍是像往常一样问我是否已经到家。接着我们天南海北地说话，一切好像没有发生过，第二天公司碰面，一切如常，我需要帮助他还是会出现在最前面。
两个男生只是静静地听着她说话，她又喝了一口水，又开始讲述了起来，大概是无论她多么主动，但他们就一直处在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境地，他在躲避着她，也在无时无刻地接近着她，他有时甚至偷偷伸出手，在快要碰触到她的时候又悄悄放下。到后来，他的眼神里罕见地开始有了挣扎。
“有几天，我感觉到他刻意在躲开我，可是明明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不愉快，他的工作也顺风顺水，同事喜欢他，他也干得得心应手，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看我时会有一些欲言又止。我们每天照常聊微信聊到其中一方进入梦乡，经常也会出去散步、看电影。如果太晚，他还会送我到我租的公寓楼下，然后就会转身离开。”
说着话，董欣阳叹了口气，“有一天我要搬家，对一个女孩子来说真的很难一个人完成，我自然而然给他打了电话，当然他也来了。他干得很仔细，几乎每一件东西都是他整理和搬运的，我像个监视器一样，只能在旁边看着，到了新家，我们整理卫生、布置。所有的事情都做完时间已经晚上九点了，然而我们都还没有吃饭，于是我点外卖叫了烧烤和啤酒，一如既往，我们聊得很开心。直到我问了一句：‘你知道我喜欢你吗？’接着两个人都沉默了，他不住低头喝酒，低头看着桌面，或是看着跑来跑去的猫，唯独不愿意与我眼神对视。”
“这会儿都十一点了，地铁末班车就快要发车了，我想着如果错过末班车，他应该会留下来和我说清楚，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同时真的想和他在一起。你们可以笑我，这无所谓，我并不觉得喜欢一个人有什么可耻的。现在想想当时，还真是傻呀，看着时间地铁末班车发车点已过，我的脸上不由得漏出了诡计得逞的笑容。我笑着对他说‘妈呀，怎么这么晚了？地铁都没了吧？你一会儿回不去了吧？我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他终于抬起头，目光和我交汇，他点燃了一支香烟，我记着他明明不吸烟的，他深深吸了一口，看着我没有说话。直到一支香烟熄灭，才开口说道‘已经这么晚了呀？那我打车回去吧，你早点休息，我回去给你发消息’，说完就头也不回走出公寓。”
“很多天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我们认识之前他就已经订婚了，他还给很多人说我是个好女孩子，他很喜欢我，但是他已经订婚了，我什么损失也没有，真的，只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唯独我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董欣阳镇定自若地讲着，这一切仿佛不是发生在她的身上。
“那你还去杭州吗？”大猫深深吸了一口气问。
“不去了，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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