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不过泡菜

                     温暖不过泡菜

       下班回到家已是万家灯火，感冒和天寒让我格外怀念温暖的老家。正想着未嫁时一家人围绕着火炉其乐融融，空调的启动声让我思绪骤停，红色的数字清楚而冰冷的告诉我室内温度12度，它将为我带来没有人气的温暖……

       母亲突然打来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拿泡菜的坛子和盐水，还有洗好的自家地里的萝卜......我突然想起上次回家时妈妈炒的泡菜鸡杂，泡菜鲜酸可口，色紫微辣，在油气中愈发鲜艳，好似春雨润后路边的无名小花，星星点点，足以逼你的眼，刺激你的味蕾，氤氲着热气，它不动声色，却足以为它下第一筷，我便感叹到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地道的泡菜了......一句称赞，随心之语，却被母亲记在心里，而我没有意识到，却对着电话那头的母亲说公婆已经准备好了……说完才意识到后悔，母亲没再说什么，仿佛未曾听见，只是絮叨着你什么时候回来拿？你什么时候回来拿呀？这可是你奶奶在世时最爱摆弄的坛子……也许母亲是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可以想象到，母亲是怎样小心翼翼地洗刷坛子里外，像考古家为文物拂去尘垢，与历史重新对话；又像是一种传承，奶奶传给母亲，母亲传给我，甚至我的那句话终止了母亲为我讲述奶奶传给她的泡菜秘方……

        曾记儿时，赤日炎夏，却无法阻挡伙伴们成群结队的喧闹。要么是在小溪里，溪流潺潺，我们扒拉石块，寻觅贝壳、蜗牛、虾子、甚至螃蟹·····要么是在河水中，碧波汤汤，远远望去， 水面上尽是蝌蚪似的黑脑袋，比赛潜水、仰游、狗刨、打水漂·····渴了、饿了，总有小伙伴无穷尽的主意，谁家的桃子熟透了只是要小心他家的黄狗；谁家的黄瓜地离房子远；谁家的冰柜离河坝最近，吃着冰棍儿泡着澡儿······也曾被黄狗追咬，也曾被大人喊骂，也曾恶作剧藏起同伴的衣服······

        可让我忆尤难忘的是蹑手蹑脚回到家后，瞄准泡菜坛子，似乎只要看见那只深棕色，描着兰草的坛子，天热汗流都可以轻松化解；似乎泡菜还未入口，味蕾已禁不住诱惑，涎水四流；似乎带着帽儿腆着肚子的坛子总有无尽的魔术，因为我永远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泡菜卧在坛子里，似乎它总没有枯竭的时候，熟透的泡菜被拈起，新的泡菜又等着下坛备吃。猫着爪子魔术般的提溜起几根清脆绿润的泡豇豆，亦或是红脆的泡胡萝卜，嘎嘣嘎嘣，泡菜的汁水顺嘴角而下，我们五十步笑百步，嬉笑之声不逊河中，望着同伴们烈日灼吻的黝黑脸庞，就着酸溜清凉的泡菜，愈吃愈发有滋有味，似刚刚纵身越入河中的那一份酣畅淋漓，哪怕下一秒母亲的柳条就要抽在身上，也要让泡菜先去慰慰五脏六腑。曾有多次，一边躲母亲的柳条一边甩着泡菜边吃边跑，似乎一根泡豇豆换一顿柳条也是值了。我其实知道，母亲打我是怕我被河里的水鬼捉走，是怕我越来越没有女孩子的样子，是怕我手脏吃了泡菜要闹肚子，我其实都知道。

       而今，我也做了母亲，我的母亲渐渐苍老，长年劳作，家里家外都靠母亲一人操持，别人口中的母亲，年轻时是镇子上的美人，现在她老了，岁月无声似风，拂过她的额发，只留下银丝如雪；岁月无声似风，拂过她的面庞，如吹皱一池春水，只留下清浅皱纹。母亲已经没法再追着我满街跑，也不能抱着她的外孙去看看他的母亲曾经撒欢的河坝了，可是母亲总是尽力盼着我回去，只要我回去，她总会让那只坛子变魔法般的为我做我喜欢的泡菜系列······

         温暖不过泡菜，鲜酸入口，温暖在心。对母亲来说，一双子女就是她的全部；对我来说，母亲却不是我的全部。所以，趁双亲健在，多陪陪他们吧，哪怕就说，母亲，我想吃你做的泡菜了，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她因为你要回来高兴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