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将军府后,阿兴都有些懵,这沐大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她了解世子,了解他,甚至了解阿朗。
可他……并不认识她啊。
回府后第一件事便是前去书房复命,高睿栋手上写着什么,头都未抬,只是问:“东西都送到了?”
“送到了,话也传到了。本来,今日将军府似是有相府的女眷入府做客,属下便按照世子的吩咐,只是将蜜煎送到,谁知出了门就有大小姐身边的丫鬟追了出来,属下这才将太子殿下与世子定了七夕那日临风楼酒席之事告知了。”
“也好,若有回复,想来将军府会有消息传来。今日之事本世子知道了,你下去吧。”见阿兴迟迟没有动作,高睿栋略扬了扬眼,问道,“还有何事?”
阿兴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禀道,“今日属下去将军府送东西,一进门沐大小姐就知属下不是小厮,是世子身边伺候的,直接唤属下阿兴,临走前还赏了一包糖杨梅,说是属下爱吃杨梅,阿朗爱吃甜,让分着吃。”
听到此,高睿栋才停下了手中的笔,饶有兴致地瞧着阿兴,“你什么都没说,她便知你身份,还知你与阿朗的喜好?”
“是,可属下只有在将军府与轻舟榭两次见过沐大小姐,也都是跟在世子身边,从未说过话。”
“这倒是奇了,你和阿朗爱吃什么,除了你们俩也只有本世子知道,她从何得知。况且那两次,阿朗都被本世子派去做别的事了,并未跟着。莫不是她在查咱们的事?还是咱们身边出了内应?可若是如此,她定会装作不认识你,不会主动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若有所思地捻了捻手中的古法小狼毫,高睿栋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喃喃道,“有趣。”
微一勾唇,复又埋首写了起来,“你先退下吧,这事我知道了。”
“是。”阿兴这才告退。
高睿栋写字的手不自觉还是停了下来,这沐紫阳浑身都是谜,在他面前的举止大大方方、毫不掩饰,更是毫不在乎让他发觉她的与众不同,明明是应该担心的问题,可他怎么会觉得有趣,怎么会期待起两人下一次的相遇。
沐紫阳在将军府却是心情不佳,回到自己苑中,馨儿上前将先前阿兴的话,转述给了沐紫阳。
“哦?七夕?”沐紫阳略一挑眉,倒是个出乎意料的日子。
馨儿点头:“是,阿兴是这样说的。”
沐紫阳想不通这太子怎么选了这样一个日子,七夕也是大节日,照理宫中是会设宴的,太子竟能跑到宫外来?
莫不是有了心上人所以不管不顾了?是慈儿?
如真是这样,那她是不是该找个理由不去了,给他们制造些机会独处?
不对,高睿栋那个呆子一定会傻傻跟去的,说不准还会不合时宜地凑到两人面前,她还是要去,至少得缠着他,这样好的日子,不能让他去打扰太子和慈儿。
思量了一番后,便对馨儿吩咐道:“你明日去一趟隆王府给隆世子传个信,就说我与二小姐会按时赴约的。”
接着想到今日之事,胸口又开始闷了:“还有,先前与你提的教咱们功夫的事,便从明日开始吧。”也该让自己忙碌起来了。
馨儿一一应下之后,沐紫阳又唤来了灵川:“你找个人替我盯着夫人身边的那个青流。”
灵川问道:“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青流吗?小姐可是认为她有问题?”
沐紫阳一时也说不上来:“我之前就觉得她哪里不太对劲,总是言辞闪烁,今日相府的人来了之后,她更是好像故意避着似的。你先盯着她,稍后再和馨儿也说一下,让她从暗中去调查看看。若那丫头真是与相府不清不楚的,我定饶不了她。”
“奴婢知道了,明日便安排人去做。”
“恩,这件事就交给你了,馨儿刚入府,不是每个人都认识,你尽快让她熟悉起来。”
“小姐放心,馨儿虽不声不响的,可本事大呢,这几日府中上下几十口已经认了个七七八八了,相信不需多久就能完全适应了。”
“那就好。”捏了捏眉心,大约是有些心烦意乱,沐紫阳越发不适了起来,这姬正凌母子身上一定跟着什么脏东西,一共就见了没几次,每次都弄得她头昏脑涨的。
还好今日不用再带那伪君子逛园子了,不然这会儿怕是仁怀冰已经提着他的药箱来给她扎针了。
有气无力地道:“今日闷热,不想用晚膳了,煮些牛乳绿豆百合粥吧,再顺道给少爷和二小姐也送去些,都憋屈了一天,下下火。”
今日有些不欢而散,不知娘亲心中会如何想,哥哥是个直肠子,想必惹恼了那两个小人,希望娘亲不要因此一同恼了哥哥。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浅眠入睡后,梦中都是娘亲被打下狱,望着那封决绝书生无可恋的模样。
突然那决绝书就变成了一把锐利的匕首,娘亲握紧了这匕首,接着便是银光一闪,转手深深扎进了自己的胸膛。
沐紫阳猛然吸了口气,惊得坐起来,一身冷汗,心口仍跳得厉害。
床边守夜的灵川掀开床幔,就见沐紫阳一脸惊恐地望着前方。
沐紫阳回了回神,咽了下口水,才发觉喉头发干,冒火似的。
就着灵川的手将她端来的茶水大口喝完,冰凉的感觉让她好受了许多,脑袋也清醒了不少。
灵川担忧地道:“小姐要不要喝点酸枣仁银耳糖水,安神的。自上次小姐魇着了之后,二小姐命奴婢们每日晚上都备着呢。”
沐紫阳点点头,晚膳没有好好用,倒是有些饿了:“也好,去端来吧。”
曾经有十几年,她夜夜梦魇,重生之后倒是第一次,擦了擦汗,沐紫阳反倒感激起适才清晰的痛苦,这几日太过安逸,让她太忘乎所以。也许只有这样日日难眠的夜晚,才能让她时刻牢记自己要做什么。
失了睡意,沐紫阳喝完糖水,便让点了所有的灯,准备了文房四宝。
房中众人都被遣了出去,就她独自在房中写字,从相府与四皇子的人脉,宫中其余各皇子的势力,几大军队分布,到节庆晚宴、事件、对策,逐渐笔势磅礴,思绪越发清晰。
写一张便烧一张,直到天亮。
第二日一早,沐紫阳刚在主楼用完早膳回自己的院子,便见馨儿来禀报:“大小姐,奴婢发觉,今日去隆王府的路上有人跟踪奴婢。”
“跟踪?”沐紫阳沉下脸。
“是,奴婢一出将军府便有人在暗处跟着,一直到回府,他们十分小心,但奴婢还是察觉到了,只是不确定有多少人。”
“十有八九是相府的人,你可察觉他们功夫如何?”
“不弱,最低也与奴婢不相上下。”
沐紫阳抿了抿唇,问道:“灵川可有对你说去查青流之事。”
“说了,奴婢知是哪个,只是今早便去隆王府传了话,还未赶得及去查。”
“如今已有人跟着你,若贸然去查怕是容易打草惊蛇。不知他们是只跟踪我的人还是整个将军府。这样,你去与二小姐说一声,让诗儿找个由头出两趟府,看看有没有人跟着她,若都没有,这事让她去查,但也要极小心。若是同样有人跟着,此事便先搁下,我另想办法。”
“是,奴婢这就去赵粉苑。”馨儿一行礼,便退了出去。
沐紫阳在书桌前坐下,倒是担心起目下这束手束脚的情形来,她与慈儿手中除了馨儿和诗儿没有什么可用的人,府中人若都被盯上了,那爹爹的亲兵大约也不能差遣,且他们多为明将,很多事情也做不来。
她想到了太子和高睿栋的人手,皇家人本就都有各人的明兵暗卫,高睿栋的暗卫更是一等一,想当初得心应手地用他的人简直是一种享受。
只是,如果她向高睿栋借人……
他不会借她吧?
他们只见过两面,他们不是同一阵营。
她没有理由问他借人,他没有理由借给她。
沐紫阳苦笑一声,脑中各种法子转了半晌,仍然毫无头绪,哀叹一声,虽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是若连个内应都查不出来,还怎么指望和姬相府斗,心头涌入一阵挫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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