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8.16 晴 周日
大学班长偶然来深圳，几个深圳的朋友便约着见了一面。
我们约在柒柒家吃火锅，我还提前带了一瓶酒过去。班长从深圳北来，居然在中途的地铁站认出了我。
我见到他的时候很是吃惊：“嗨，好久没见了吧！”他说：“是啊，我们还是16年夏天见过。”我想起来就是他出国之前，我们在清华紫操的草坪上坐着谈未来。
他问：“没想到柒柒家这么远，以为你们都可以先到。”我说：“还好啦，不算太远。”柒的先生俊是我们大学同一个院系的，他们去年结婚时就在深圳，我也去了。
说着聊着，就到了柒柒家。俊出来接我们时，菜都没有准备好。我们进门也没把自己当客人，撸起袖子就开始洗菜切菜、切葱拍蒜。12点多，辛夷和呆呆到时，我们的菜也都准备好了。“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柒柒家不大，六人若都站着就会逼仄，但坐下吃饭将将好。小小的饭桌上，大家讨论着恢弘的过往将来。班长照常是话题牵头人，他向着俊问：“你现在是在清华还是哪里？”俊连连摇摇：“不不，我就在附近上班，在港中文大学深圳分校这里。”
“以访问学者的身份？”班长问。俊点头会心一笑：“怎么，你也是啊？”班长因为疫情耽误了，无法去美国拿毕业证，现在在广州一家大学做访问学者。而俊则计划着等签证下来，带着柒柒去美国念博士后。
“你也太强了！”呆呆又甩出了他的口头禅。刚刚正说到俊在美国的导师是2012年诺贝儿化学奖得主布莱恩·科比尔卡。大家笑称：“你现在已经是科比的学生了！”大家似乎看到了未来的诺奖获得者。一番夸赞过后，话题又转向了篮球足球。
柒、辛夷和我向来是对篮球足球不感兴趣的。于是我们三给他们下菜。我喜欢上今天的豆腐，便伸手去要：“帮我递一下豆腐啊！”柒说：“哈哈，看来今天豆腐买少了，大家都喜欢吃豆腐。”
不过一会儿，柒捞起煮熟的菜吃了一口停住了：“徐俊你去拿点水，这个汤底好咸啊！”柒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旁边的先生。他们的话题就此打住。
辛夷对国外的生活很感兴趣，问班长：“你们在美国生活，生活费要自己出吗？”班长答：“不用，我们导师和学校会给钱。”“一年大概多少啊？”辛夷向来这么直接，如果是我，我却是不好意思直接问人家的工资多少的。班长想了一想，直接说：“一年大概3.25万，美金。”哇，那还很多啊，我心里自叹。在座的同样如此感慨。但辛夷继续刨根问底：“那你怎么说自己月光啊？”
班长似乎不打算遮掩了，反正也是同学。便说：“出国念书对我而言，不是拿个学位而已，而是对人生的横向拓展。年轻的时候，我想多看看，所以在那边除了做实验课题，我有时间也开车出去玩，我还报了兴趣班萨克斯——超级贵啊，萨克斯花了我5000刀，课程一小时就是160刀。 ”
我看着班长，才明白原来才只四五年，他就已经见识了那么多了。见识多的人，自然有更多的独立自由的思想。我们中间没有谁在退步，大家都在向上的道路上努力着。俊说：“其实国外的学术环境还是不错的。基本上不需要为生活担心，有的留学生节省一些，还能给家里寄钱。”班长说：“是啊，我有的同学可以把3/4的钱省下来呢！”
辛夷就疑惑了：“可是我去美国开会的时候，发现那边消费很高啊！”辛夷18年去美国开会，待过一周。那时她买一个汉堡就要十几刀，花钱花得她肉疼，又补充道：“那边一到晚上八点就没啥人，街道空荡荡的啊，好可怕！”
班长解释：“其实在美国生活，房子、车、基本教育对普通人来说没有太大的负担，大家的工资可以cover掉衣食住行这样的基本生活——不像中国，普通人体面地生活都要拼尽全力。但如果你要跻身上层社会，可能就不会太容易。美国城市的半夜确实不太安全，但一般学校都是郊区的地方，治安还好。”
停顿了一下，班长又说：“其实国内大家看到的信息都是被过滤过的信息，未免有失偏颇。可能那些普通的服务员、农场主、传统工农业从业者会过的不开心，但像我们这样的群体，在美国生活比在国内生活，生活质量要高得多。”
俊也点头同意，他们都在国外生活一年以上的人，自然会有不同于短期培训或者短期旅游的人的深刻体验。
这个话题略显得严肃了些，大家吃得也差不多了。我们便收拾了桌子，开了牌局。四个博士用两幅扑克玩升级，我和柒就在旁边观战。看着桌面上炸弹横飞，我和柒则在他们的床上聊天。午饭后的大脑尤其困顿，不一会儿我就倒在一旁睡觉去了。
是他们打牌的声音再次把我的意识拉回现实世界的。柒问：“你醒啦？”我说是，也睡好了。我还有点不好意思，因为睡了人家小夫妻的床。她倒是没在意，拿着手机在看视频。班长招呼我说：“过来吃卤花生啊~”我才闻到卤花生的香味。
班长在国外生活多年，做得一手好菜，卤花生不过是简单的几样配料，放在高压锅里，就成了一锅老少皆宜的美食。我尝了一口，果真香：“幸好你没有放多盐，不然光着吃肯定不能多吃了。”
打牌最是消磨时光的，一晃就到了下午五点多，我们想着差不多就可以走了。柒柒又给我们叫了烧鸡。以前因为我先生不爱吃这种，我也没有叫过外卖，这次吃了一回却是觉得美味非常。“你们这家叫什么？”我打算记下来了后面在家也吃一回。柒答：“华莱士，哈哈，你们知道‘美国的华莱士’的梗吗？”说完大家又嬉笑一番。
吃完大家帮柒柒他们收拾了一下垃圾，就背着包离开了他们的小家。深圳六点钟的天气已经不像下午那么炎热了。伴着初秋的余晖和微风，我们走到了大运体育馆。路上我和班长走一块，前面是柒柒和她先生。班长、俊、辛夷和呆呆是科研圈的，他们聊着彼此的课题。我中途离开了他们的圈子，但大致内容还是能听懂。班长在国外待久了，讲起专业术语来都是全英文的，我听得略费力，听一段就需要跟他确认一下是不是这样。
我大概能明白：班长现在在研究卵巢癌和乳腺癌的生成机制，从一个正常的细胞怎么癌变成一团肿瘤的。他们只是做前期研究的，研究结果还需要经过医院的临床验证，而这一部分他们是不用管的。我便深深地佩服他们：以后中国的医疗技术进步应该就在他们这群人身上了。
体育馆空旷，满场散布的运动人群也不会显得拥挤。有人在草坪上放风筝，柒柒说：“我们周末偶尔过来散步，上次还带了风筝过来放。”班长就问我们周末一般干嘛。我说：“就在小区里面散步，天热了没有出门的心思，就在房间里看看书、看电影。”我没有说自己经常要去看医生，这些阴霾不必要被旁人知道。
辛夷和呆呆的生活也差不多，两人除了在课题组做实验，辛夷有十七十八两只猫，呆呆的生活不过是篮球罢了。大家的生活圈子都很窄，结交不到什么富有个人魅力的朋友，也不愿意在“还不是很老的年纪将就”，故而都是单身。
我们大学入学的第一场班会就是在草坪上开的，大家对于草坪有一种特殊的情谊。好像不管走多远，不管大家爬多高，只要寻一块草坪坐下，就还是那群青春无畏的少年，就还没有被社会的刀子雕琢修饰。
但看着彼此的面庞，大家心里又明白，我们不再是过去的自己了。大学时期，我们都无所畏惧，不解人情，辛夷说起大学时老是把邹乐认作是另一个同学，由此人家对她印象并不好；而我跟班长当时在同一个实验室工作，我曾经因为实验不顺利而心烦，对他发过脾气......种种尴尬和窘迫在时间的滤镜中已经淡退了。如今在大运体育馆的草坪上，只剩下朦胧的美好。
班长和辛夷聊着天说：“你还是有很多没变的，只是想法更加成熟了。”辛夷说：“人总要成长的呀。”是啊，我们都希望青春容颜常驻，却希望思想日益老成。班长借题说到了大学另一位优秀的同学陈阳，他虽然是我们班级年纪最小的，但一直有着清晰的目标。毕业之后和女朋友结婚，然后带着老婆去了梅奥医学院念博士。念书期间，老婆照顾他的生活，他负责念书养家。就这样去年毕业，老婆又申请了当地学校的硕士，现在他打算念个博士后回来。
我们只知道他的路是越走越宽的，等他回国，国家级的课题、基金肯定跑不了，他是前途无限了的。但这四五年的辛苦只有自己知道，比如老婆牺牲了自己的职业事业，专心照顾他，比如他失去了国内的机会。
人生的每次选择都是放弃与争取的博弈。我们才四五年，已经走出了特立独行的样子。希望出走半生带着鬓毛衰的样子相聚时，大家都是安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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