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之咸者,当日卧于榻,废疲筋骨肌肤,隳抑经络体脉,淌血肉以盐渍之,曝晒三日悬于梁,始成也。其果为鱼之贤者乎?其果为鱼之咸者也。
民之存者食也,其民之天也,然物足可攫而食之?实则夏秋丰韵,或窖而藏之,或坛而酵之,或以盐糖渍之。虽食不鲜,苟存性命尚有足矣。临山者食于山,濒水者食于水。天道大衍,尚留一线生机,古人云数罟不入洿池是也。
四季有别,分乎生死。春主生,当存鱼休憩生衍之机,竭泽而渔岂非饮鸩止渴之为?冬主杀,凛冽肃肃,倏尔风过,万物凋零,尔之小鱼当深潜河底,或栖于险恶困苦以求庇护,安有闲逸游弋河岸之地为之捕也?偶有求鲤之事不为常形,异也。终不可得也。夏秋者大善,乃濒湖、河、海者共鱼之庆日也。鱼之喜,跃于泉上,群戏浅塘,逡巡浮物之侧。渔之喜,倾篓于欢喜处,棹双舟合撒长罟以围之,长者蔽于丛林钓之,往往而已。至日落西垂,炊烟缭绕,此独渔之乐也。
翌日,当徒徙诣市以贩新鱼。客喜,渔者亦同喜,如此水者山者共鱼之乐,乐无穷也。然,安以因时之利而爽补口腹之欲?新鱼去五府盐水稍沁之,或日灼之或柴薪糠屑作烟熏之。以延鱼之短浅足人四季所备。以此论,鱼之咸者尚而弥天之缺匮衡物资之跌宕。谓为贤者,善也。
今而视之,天时以雨调,地利以膏腴,人和以太平。咸鱼之用废之久矣,多者以适其味追其俗而渍之。谓其为庸者、受者、安者,其果然与?其携贬诛而伐之,其无所否泰也!喟叹天物因其不用而瞬息易帜,倏尔贤者倏尔咸者,其果然真人尔!谬也差矣。
制作咸鱼之时,应当将鱼放在案板上,破坏鱼的筋骨、肌肤压制它的动作,摊开鱼肉用盐去腌制,悬挂在屋梁上曝晒一段时间,最后就成了我们所食用的咸鱼。这样的鱼真是好鱼吗?我只知道这真的是咸鱼。
百姓以食而生,食物就是百姓的天,但是古时的食物足够每一个人毫无顾忌的吃吗?实际上,夏秋的产物丰盛之际,有的人将食物藏在地窖里,有的人用坛子让食物发酵,有的人用盐或者是糖来进行腌制,借此延长食物的保质期。虽然这样处理后的食物已经不新鲜,但用来填饱肚子、苟全生命足矣。靠近山的人吃山上的东西生活,濒临水的人吃水里的东西生活。天道的演化总会留给生灵一线生机,古人说密孔的网不用来捕鱼,就是这个意思了。
一年四季的区别可以用生死来进行区分。春季是生的季节,应当留给鱼群繁衍生息的机会,不留余地地捕鱼,是只图眼前利益而不作长远打算的行为,这难道不是饮鸩止渴吗?冬季是肃杀的季节,寒风凛冽,突然一阵风吹过,万物都将凋零,水中渺小的鱼也自然是潜入深海,还有些躲在险峻狭小的角落里寻求庇护,怎么会有自由自在的、在河岸边上游弋的鱼等着我们捕获呢?像“卧冰求鲤”这一类情形,不是常态,是不同的,冬天终究不是捕鱼的好时节。而夏秋则是水边居民共同的庆日。鱼群在这两个季节欢喜得腾跃至水面上,在浅水处嬉戏,在浮木边徘徊。渔夫愉快地将竹篓安置在鱼儿欢喜的地方,几个人一伙儿撑着船向水中撒下长长的渔网,年长的人隐蔽在芦苇丛中悠然垂钓,持续整个夏秋。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劳动了一天的人们回家,家家户户炊烟升起,这就是渔人的快乐。
第二天,靠水的人走到集市去贩卖刚捕获的鱼。买鱼的因有鱼买而快乐,卖鱼的因得了钱也快乐,这样一来,不管是不是靠近水的人都因为鱼而快乐,快乐传播得更加远了。但是,买鱼的人怎么可能会趁着时节的便利来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呢?他们回到家后,用盐合着水腌制去除五脏新鲜的鱼,有的用太阳晒的方式,有的用柴火、谷壳、木屑烧出烟来熏制。通过这些方法来延长鲜鱼的保质期,作为四个季节食物不足的补充。这样看来,咸鱼这种食物,有着弥补天道的缺陷、均衡物质不平衡的作用,说它是贤者也是可以的。
看看现在,风调雨顺、土地肥沃、天下太平。而咸鱼这种食物原先的作用已经废弃好久了,大多的人只是为了追寻原先的味道,才按照以前的方法来进行制作。如今又有一种说法,将咸鱼比喻成平庸的、逆来顺受的、随遇而安的人,这样真的好吗?咸鱼变成了贬低、责罚的词语,用来攻击他人,我看呐,咸鱼是翻不了身了!但曾经的天地贤物,瞬间就被人为的改变阵营,一下子说是贤鱼一下子说是咸鱼,这果然就是人的真性啊!真是错得离谱啊!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