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网首页读书
關於反克:以「反克」之名/康杉【反克八年:2009.3~201

關於反克:以「反克」之名/康杉【反克八年:2009.3~201

作者: 鲁亢 | 来源:发表于2017-03-07 12:04 被阅读0次
有时候

关于反克:以“反克”之名

文_康杉(女,诗评家)

“反克”像极了福州这座城市浓烈生长的某种植物,在亚热带季风气候的催长下带着茁壮的生命力,肆意吸收炽烈的阳光、肥美而湿润的土壤、充沛的雨量、当然还有偶尔前来拜访的台风。它携带着这座热带城市的气息、噪杂、汗渍,还有某处隐藏在城市角落的古韵和清幽,它是这座城的诗意也是这座城呼吸的感觉。“反克”是什么?它是你心中的所有疑虑,是一群诗人隐藏起来的第三只眼睛,是所有无法言传但又时时刻刻存在着的来自于生活本身的感动、反抗、无奈和美好。“反克”到底是什么?“反克”是这座亚热带城市的永恒的绿意,生生不息、永不停止。

诗意当然是隐藏在最平淡无奇的日子里,隐藏在诗人循规蹈矩的生活里,隐藏在每一个不经意的表情和话语里,当然它们还隐藏在一缕清风或者一片树叶里,只是没有人发现它们。人们早已遗忘自己本该“诗意的栖居在这片大地上”,只有诗人还睁着第三只眼睛不知疲倦的扑捉着、表达着、欢喜着也悲哀着。在无数个日子里,诗人只用这世上通用的语言与人交谈,但在“反克”他们只交谈第三只眼睛看到的一切,他们彼此珍惜、相亲相爱,他们彼此需要、无关其他。

诗意在他们的第三只眼睛中,诗性在他们的身体里。诗意轻灵,缠绵悠长,甘醇可人;诗性坚韧,蓬勃有力,从不妥协。诗性是诗人的骨,不为人所见,却支撑诗人的肉体和灵魂。“反克”的诗性,在中年男人略微发福的肉体中铮铮作响,也在年轻女子曼妙而芬芳的肉体里吟唱。他们是“反克”,她们是“反克”,正如你所见或未见,一如既往。

语言是人类无法摆脱的本体性存在,言之为道是上帝专属的权利。上帝赋予人类拥有语言的权利,人类在语言中获得情感的解放,也被语言所捆绑约束。亿万年飞梭的时光长河中,人类习惯了用语言来表达自我,却也丧失了语言之外的表达权。而诗歌是这条长河河床深处散落的鹅卵石,沉静、高贵,不为世俗所动、不为烦心所扰,去除一切历史的杂音,诗歌只用来陈述个体生命最本然的存在状态,这是一种超越国界、超越语种的漂浮在这颗星球之上的语言,与任何地面上嘈杂而目的性明确的语言都截然不同,珍贵、凝练、直指本质,是世人酩酊大醉后梦呓所吐露的真相,是婴孩牙牙学语无从筛选的词汇,是无人理睬的幽兰俊谷,是荒原虎啸也是飞蝶振翅,是一切的美与真。

诗歌是通向灵魂的渠道,透过诗歌总是可以发现面孔后的真相。

倘若阅读鲁亢的诗,你总会诧异于他坚硬的决绝、冰冷而深重的爱、奇特而惊人的两性较量,总是有太多真相在那里,必须小心阅读,就像光脚踩在布满玻璃碎片的地板上,提心吊胆却依然会被锋利的玻璃碴刺破,疼!疼到无可倾诉,疼到不知所以,然后在疼痛中豁然发现生活的真相简直让人无以立足。于是,他在选择“向落雪的深山走去,像瞳仁在眼眶中候眠”,一片深情地落没在旁观者静默的眼神中。他的诗漫长久远,从来不是某段人生,而是整个人生。你在倾听,而她梳着短辫子安静坐在秋天的长椅上。然后你们在爱中迷失,“象是担心自己的体味,或者过于悲凉”,接着就是怀念掺杂着虚无。她“开始微胖,又掉了不少头发”,慢慢在这段你所爱好的岁月里,化作一只蝴蝶,一个你费尽脑子要抓牢的形象,“一种存在”或者“一个姓氏”,爱情从头到尾都不过是手指尖抖落的粉末。《诉说一个粉红色的午后》,这个午后是沧桑、是繁华、是一场阴谋、是基督的救赎、是整个世界在守候,而诗人是一片嘈杂凌乱中无声的木偶,“在艺人的手中还只是未完成的杰作,一根铜线缠紧艺人脖子上的喉节,他最终向我低头”,艺人向他低头,世界亦向他低头。因为,他总是从世界中纵身跃出,一面“垂垂老矣,岁月承担着平庸的悲剧”,一面愿借泥马一匹“就为溺于江”,无法背负的沉重点点滴滴消匿在诗歌里。

抛弃所有无谓的感觉,回到事物本体,让自我隐身,让本然浮现,安第斯山脉是诗人口中一声轻叹。巴客的灵魂定是从美洲豹的山崖纵身跳下,穿越千年印加王朝,跃入的的喀喀湖,从湖底浩浩荡荡的潮水中重生。来自东方的语言在诗人心中烈烈燃烧,蔓延至整个安第斯高原,火光映照出太阳神故乡的辉煌、奔放、自由。远行的目的是追寻心灵,拉巴斯慵懒的午后,“离故乡很遥远的地方”,诗人说“此刻,离自己最近”。那个自己不再是以“破碎的方式”、“孤立的方式”、带着虚无和劫数存在的自己,而是“单纯的白昼的一小部分”,静静观看玻璃窗外老去的季节的自己。宁静、平和,一个男人解开与肉体凝固为一体的盔甲,展开自己最柔软的部分,虽疼痛却喜悦。他们是巴客笔下的安第斯高原,他们是安第斯高原上的巴客。安第斯之前,他的诗中布满黑暗、死亡、欲望、悲哀、寒冷,等待救赎,一心要“与上帝谈判,要遮着心中的忧伤”。安第斯之后,他“屈服于慵懒,宁静,平和,”与“一起喝咖啡的人保持沉默,”让“阳光直抵内心”,为南美洲留下自己“所感知的芬芳”。诗人在安第斯高原最隐蔽的绝壁之上,雄鹰一般忍着剧痛褪去旧喙、拔去旧甲,在苦难的烈火之中完成涅槃。

诗歌与哲学对话,与历史对话,与爱情对话,与死亡对话,在一片苍茫中与自我对话。在寒冷的中国冬季,邀尼采走进自己的外套,“一个贫穷的中国青年,一副瘦小的躯体是一架北方大炕”,一个倔强的中国诗人,孱弱的背影里是黄土地五千年的光阴。所以,请尼采走进来,在“漫长的冬季,与你对饮”一窖苦酒,与你长吁诗人和哲人的孤独,聊一聊“疯话何以每每成预言”。艾略特的《荒原》是人类想象力中最奇绝的一部长诗,而这部长诗的开头写道“四月是最残忍的季节”。对于诗人刘波来说,因为恋人的眼睛看见“从春的绿树里,坠落了一片枯黄的叶”,于是整个“春天竟也是凋零的开始”。总是这般深情的刘波,在爱情面前毫无保留的谦卑着,“在这些至美的诗篇中,美人”“我将挑选哪首给你”“这愚笨的祝福,历劫的深情,花园里哪朵花给你”。他的爱情是亚当对夏娃的依恋,是上帝创造之初的纯洁和坚贞,他的美人“凝止端庄,静若入禅”“星球在一颗接一颗爆炸”,而诗人“神行的血液,灿如太阳的液体”“让爱情成为长夜的星光,照彻两个人的天空和一个人的命运”。即便是最唯美而柔情万丈的情诗在刘波的笔下也是如此恢弘大气,充满王者的高贵与担当。勇猛不羁的想象力背后,诗人的鲜血如同黄河奔流,如同长江汹涌,“天空倾泻血河,血雾中巫师吹响号角”“远古的太阳重现了”,诗人是从由远古神秘的物语所编制的壁画中走出英雄,“一张黝黑的猿脸”是“子孙急待寻找的起源”。

相比前几位诗人升腾的形而上,顾北的诗更接地气,与大地的关系也尤其亲密。东街口、大利嘉城、永安街、白马路,福州这座潮热的南方城市透过文字,停留在永久的诗意里。而顾北从来都不会抛弃在场感,肆意随感觉而去,脚下生活的这片土地,某种最真实质朴的存在永远都是诗之本源。可是顾北的大地,不仅有“风穿透门铃哼唱叮铛/永安街右拐弯的‘七米’在满脸倦容的小市民/身后招摇”,有“经常在东街口流连的神的传诵者”,有“大利嘉城/恶俗文化将我迎接亲人”,也有“小兰花令树林所有植物疼痛”,有诗人“在樱花与凤尾树的林子消瘦”,有“芭蕉树摇晃”“松鼠一下子加速到秋天以上”。人类总是乏味而可笑的关注着“有一杯茶盏倾倒了”,却“没有人在乎/松鼠一下子加速”才是情节的重点。人类总是在忽略大地上的它们,那些真正重要的存在者,顾北则是其中的另类。与人类落寞而创腔作势的现代生活相比,显然顾北更愿意描述丛林中各色小兽的一举一动。他愿意“在飞鸟的落脚点”“轻轻呵口气”,也乐意关注“一对排列整齐的蚂蚁开始为,夜晚的美食沸腾起来”。所以,读顾北的诗总象是出入于各种童话,古怪精灵、真诚坦率,春季藏在“兔子红眼里”,“泉州港湾,站着孤独的马匹”,“月女没有感情”只食“月色和粉尘”。一边是人类恹恹的暑气,一边是小兽和植物轻盈的蓝天和微风,进与出都是顾北的大地,他从不抛弃人类,也珍惜“和植物的恋爱时光”。

在关于反克的所有阅读体验中,张文质的诗不是朦胧的镜中花、水中月,而是事物的内核。他将事物摆在面前,快速准确直指本质,意象简洁、明确、深刻,接近哲理的轮廓,有着类似于下定义式的决绝与果断。张文质的诗不是一种打开,而是一种闭合,以圆形的完美和安全,毫不犹豫的将其所要发现的事物封锁其中。很像孙悟空离开唐僧时,会用金箍棒在地上画个圆圈将他圈在其中,这是一种极其自信的保护,充满了蔑视群雄的自得。一粒松子可“唤醒你倾听的足音”,广场上的一根针是“彻夜的叫喊”、是“绝望之爱”、是“盲的河流”,“从水上逸出的花束/我们把它称为大地之骨”,每一句都是禅意和圆满。倘有疑问,诗人定会淡然回一句“你悟”!

作为摄影家的“水为刀”用诗句呈现图片的美感,每首诗都是影像的再现,强烈的画面感,细节和色彩是他诗句的亮点,加之游走其中诗人充沛的情感,总会让人产生身处其中的错觉。

时间对于崖虎极其重要,他喜欢用“开始”“过去”“停止”这样的词汇放在诗歌题目当中,这些词汇表述都是某种时间状态。在诗歌之中崖虎的生命状态总是一种旅人的姿态,旅人清晨出发,黄昏休憩,所以时间总是那么重要。对于诗人而言这场生命之旅的“行程,不需要抵达/只需要养成一种习惯,入无人之境”,又或者诗人渴望的不过是“溶进了更加永恒的黄昏”。

毫无疑问,程剑平的诗总是在给人惊喜。“他画鱼/鱼缸装下海洋/画鸟/鸟笼囚禁一座森林/画人难,他捉鬼替代/人间成了地狱”,寥寥数语将画家与这个世界的关系和盘托出,不怜悯人类只同情世界,诗人不表态,只呈现。“水有毒,空气有毒/我们却活着/活着有毒。死去后/灵魂有毒”,活着躯体有毒,死了灵魂有毒,从里到外都被罪恶沾染了的我们该如何得到救赎,带着疑问“不去触犯未来”,是凡夫俗子仅有的坚守。“昨天。今天”就是古往今来,就是时光无痕,是时间的统称,是“小石子有一份/里外通透的温柔”被它打磨,从粗粝到温柔,穿越整个“昨天。今天”。

他们的诗绚烂、惊喜、旖旎、诡谲,可是朱必圣只要质朴。他的诗,“不是财宝,不是故乡,/也不是你娶的姑娘”,“它是诗山、羊坝和你途径的丝绸之路”,是你“今天劳作一天,现在你肩抗农具急步走在回家的路上”。这就是朱必圣的诗,心无旁骛的农人,不关心世界只关心稻谷和牛羊。“晒出去的谷子,壳还没回暖就淋了雨”,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这就是今天,发生了担心的事”。不理会何为现代与后现代,人类只需要“粮食充足,充满芳香,/还得恩爱如肌肤”,“强有力的男人”抱起“胸膛开着花的女人”,这是人类最真实的故事。抹去工业时代的浮尘,重新回到生命的脚踝,幸福与符号无关,只是最质朴的日子,男人与女人,粮食和牛羊。

穿越整个世界,与“反克”相遇。拨开丛林的荆棘,攀登安第斯高原的山脉,在城市的迷雾中细心倾听,与植物、动物悄然攀谈,筛检时间的骨头,关心淋雨的稻谷,诗评者总奢望能够极尽可能消隐自我,呈现诗与诗人。“反克”是认识世界的方式,是某种道路,阅读者以诗的方式抵达世界与诗人相遇。请驻足倾听,请悉心查看,这座亚热带城市上空漂浮的浓浓诗意,时而穿梭与人群,时而遨游于太空,忙碌而失心的人视而无感,宁静而深刻的心常常与它会心,倘若你再次发现它、渴求它,请记住它的名字叫“反克”。

从左至右:张作梗,海烟,顾北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關於反克:以「反克」之名/康杉【反克八年:2009.3~201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tzhmgt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