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年龄的增长,或是生活水平的提高,年味儿在印象中似乎越来越淡了。
想起小时候,年味儿似乎从腊月二十三就开始有了。二十三,祭灶庵。这天,父亲总要“请”一张灶神画(是那种拓印的神仙画),恭恭敬敬地贴在厨房里。画中端坐着灶神爷爷和灶神奶奶,慈眉善目的。二十三晚上,灶神爷爷回天上述职,家中严慈孝悌都要向上天汇报,因此,家家户户都会买灶糖供奉灶神,请求他“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灶王爷夫妇是人间的神,也是家庭的守护神,人们对他们的亲近,缘于他们像家中的长辈一样平易,亲切。我还记得父亲祭灶时,总给灶王爷烧去两捏儿黄表纸做盘缠。灶王爷也要应酬吧,穷家富路,对谁都是没错的。
接着是二十四,扫房子。这天,房子的旮旮旯旯儿都要清扫一遍。我个子小,就把鸡毛掸子绑在竹竿上,探着身子拂扫墙角、墙面。一边扫,一边念叨“躲躲,躲躲”,这是奶奶叮嘱我的。奶奶说,屋子里有守护的祖宗神灵,乱冲乱撞,会惊扰了他们。
从腊月二十五开始,年味儿就随着人们的忙碌越来越浓。二十五,去杀猪;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去杀鸡;二十八,贴gaga(春联);二十九,去灌酒;年三十儿,包饺子儿。
其中,最让小孩子露脸的是二十八贴春联的时候。那时,上小学的我已经认识了一些字,上联、下联、横批,一张张准备好,递给父亲。院子里要贴上“满园春光”,大门外要贴上“出门见喜”。家里有车的,要在车上贴上“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出入平安”等。门神画大多是秦琼、尉迟恭,一个执锏,一个执鞭,威武得很。贴上红色的春联、年画,空气中都平添了许多喜庆。
腊月二十九,是家中最忙碌的日子。这天,母亲要煮肉,煮出的肉汤里要糟许多切成片状的、煮熟的萝卜。母亲还要炸许多的丸子,酥肉丸子、毛头丸子、藕节丸子,每样都要半盆子。炸油货之前,先要把厚厚的肥肉切成小方块放在热锅里,浸出香香的猪油。据说,出油时,忌讳小孩子在一旁乱说话,否则油锅会溅油。可那时,家境不是很好,一年难得吃肉,忒嘴馋。于是,反反复复地往厨房里钻,偷偷地捏油渣儿吃。母亲就一遍遍把我往外轰。想想我打小就胖,可能就是贪吃吧。
大年三十这天,你听,当当当当,家家户户都在剁肉,剁葱,盘饺子馅。因为从年三十到正月初十,中间有许多顿都要吃饺子,所以馅儿盘的就比平日多。好在那时,春节总是比较冷的,似乎每年都下雪了吧,冰也结得厚厚的,馅儿不容易发馊。只不过吃起来,总没有年三十的饺子香。
等到年三十晚上,饺子出锅前,父亲先把一挂鞭炮拿到院子里点燃,噼噼啪啪,间杂着咚——啪的巨响。村子里也此起彼伏,响起了鞭炮声。空气中弥漫着烟火味。这时,母亲盛出第一碗饺子,父亲把它端到院子里,供奉给天地神灵,祈求神灵保佑全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我呢,也学着父亲默默地祷告:“老天爷呀,你保佑我考100分吧。”等神灵“吃”过了,大家才开始吃饺子。饺子中有一个包有硬币的“福饺”,谁吃到,谁就是今年最幸运、最有福气的人。
除夕守岁,也叫“熬福”。一个旧的搪瓷盆子,里面炭火烧得旺旺的,一家人围坐在火盆周围,有时也会有串门的。大人们在一起拉家常,说说庄稼,说说孩子,争论一些不相干的人物。孩子们在一起讲故事,猜谜语,打扑克,你一言,我一语,把除夕夜安排的满满的。可惜,我从小瞌睡多,一次也没有把“岁”完整地守下来,总是迷迷糊糊就度过了这个年。
新年第一天,小孩子都要早早地起床来“抢福”。我睡得沉,总是被鞭炮声喊醒,赶忙地穿新衣、新鞋,溜地儿就往奶奶屋子里跑,恭恭敬敬地给奶奶作揖祝福,喜滋滋地接过奶奶的给的压岁钱。再偷偷地找个隐蔽的地方,把压岁钱藏起来。可是,心里的喜悦总是藏不住的,傻傻地笑,像个暴发户。
年味儿,在那时,于我总是带一些神秘,又带一些期盼。
回忆年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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