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词。
莫听穿林打叶声,
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
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
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
归去,
也无风雨也无晴。
昨晚便已知晓今天会降温,但是不知道会冷到就算穿上羽绒服也没有什么作用的地步。一直知道北方春天的风会比较多,但是不晓得晨间的风竟是如此刚硬和执着。也不似前几日大雪骤降,琼花开落,带着一丝兴奋,琢磨着要写些什么,变成雪人也不过觉得微冷。运城的风也冷,但毕竟还带着一丝温柔,没有龙城的风吹起来这么冷酷,刮在脸上生硬的疼。迎面而来的大风,让人寸步难行,若不是还有晨间的朝霞可供欣赏,这样的早晨当真毫无可取之处了。走在对面的老爷爷,被风吹走了帽子,又不自觉的过去帮老人家追帽子,换得一声谢谢,聊以安慰。手在外面待的太久,冷的哆嗦。暗道“今天是不能学苏大哥,潇洒的说一声,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了,这可是实打实的冷风吹,手冷,人还犯困。”既然想到了,不如就说一下这首词吧。
据说,这首词是苏轼经历乌台诗案被贬黄州的第三年做的,那时的他寄情山水,寻找自己的乐趣,看起来非常的稳重和冷静。我一直认为当一个人经历过最深的伤痛,在没有想清楚该如何处理与面对之前,所有的云淡风轻都是自我欺骗。过了这个难以自适的阶段,以后才会真的放下。黄州是他政途迷茫的开始,也是他沉淀自己的开端。在黄州的这几年对苏轼来说可谓心态的转折点。《孟子》里有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后来在生活中运用这句话,或者安慰别人,或者苦中作乐,如果可以,我想没人愿意去经历这样的过程的,偏偏,飞来横祸总会在最放松的时候找上门来。乌台诗案来的莫名其妙,也牵扯的毫无厘头。想来,苏轼也不知道自己一封好好的公文,怎么就扯出了这么多的事情。生命安全无法保障,人身自由失去呵护,一举一动被人非议,随手所写的诗句也有了另外一层含义……大家说,那时候的苏轼心灰意冷。或许,也因为这样的心灰意冷,才会对很多事情毫不在意。这首《定风波》在我看来,正是这种无奈之后的毫不在意,大风大浪都经历了,这些风风雨雨还真的是小事了。
你们不要去听狂风吹过竹林的声音,也不要去听雨打竹叶的声音,都是自己吓自己罢了,风雨并未那般激烈。不如且歌且行,慢慢踱步。手拿竹杖,身披蓑衣,管他风吹浪打,自是闲庭信步,又有什么可担心呢?烟雨苍茫中,亦可寄托余生。初春的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大雨倾盆,此时却已放晴。料峭春风渐起,迎面而来,清减了几分醉意。紧了紧蓑衣,抬眼看,山那头的斜阳正呼唤着我,迎我前去。回头看看走过的路,来时觉得风雨萧瑟,而今已是风平浪静,什么也没有了。
苏轼回过头来看走过的路,想到了什么,又感慨了些什么,我们无从得知。或许他想起来跟随父亲来京城后一举成名的盛况,想起了文出必被传诵的追捧,也想起了审问他的御史台,被监视的生活……或许,还有对未来的迷茫和不知所措。但是,最后这一句“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却说的那么云淡风轻。苏轼是豪放的,也是隐忍的,这份坚韧让他面对所有的苦难才能这样举重若轻,所有的不如意,都化成了一份潇洒,所以,说他是真正的男儿,真的一点儿也不过分。
第一次知道这首词的时候,是刚发了文学作品选,闲来无事,随意翻翻,读过不过一笑,与同行者狼狈相比,他真的好淡定,也因为这首词略短,就背了。而今,当真正了解过他的平生之后,才明白,简单词语背后到底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辛苦和历练。诗人本就多情,不管多么潇洒和恣肆,敏感的心态无形中也会让这些痛苦加倍放大。还好,苏轼就是苏轼,一如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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