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东方

新东方的托福课堂更像一个拥挤的巨大集市。阅读和语法课开在中关园科学院化学所的一个阶梯教室，密密麻麻坐满了学员，林皓迅速估算了下，教室坐满的话，人数能上千。新东方的老师都是讲故事的高手，可以瞬间把枯燥的课堂搞得非常生动。阅读老师是从英国留学归来的英国文学博士，算是比较沉稳的类型，上来就说：新东方所有的校区里，就这个校区考试成绩最好。不过，不是因为我教得好，是因为同学们都是来自北大清华中科院。国贸校区成绩最差，那边都是想出国的小白领，年纪大还不刻苦！

林皓看了看四周清北模样欢笑的同学，平生第一次感到有点不太自信，觉得自己好像是混进了革命队伍的投机分子。课程一展开，他惊恐的发现自己的感觉居然是正确的。因为没有系统学习过中学英语，林皓的语法基础最薄弱，女语法老师还偏偏经常缺省的认为这些基础知识可以忽略。不耻下问的林皓只能硬着头皮，越过千军万马，挤到老师面前。堆出笑容问出“老师，这个that，为什么可以省略？”之类的问题，换来女老师翻转的白色眼球。倒是周围清北同学往往会满怀同情的告诉林皓，宾语从句中“that”可以省略这些基本常识。林皓迅速恶补了中学英语语法，和虚拟语气之类的搏斗了两周，自以为可以上场杀敌了。可以一做题，就发现语法这个东西，有时候突击不来。40道题目的卷子，林皓往往要错上20多个，这个和瞎蒙扔钢镚的概率也差不多。

好在还有别的办法。新东方老师总结了语法题目的类型，不需要掌握语法点，就是死记。比如老师说：出现“wh”开头的宾语从句，就是错误选项，不要问为什么。这个就是规则第六号，做题时候就选这个。类似的规则有几十条，林皓先把规则记了个烂熟。然后就是题海战术，每天十套题目，错20个不要紧。总结一下，到底那个规则用错了，擦掉答案，过一段再来一遍。

阅读也是这个思路，速读一遍文章，然后读题目，回去找内容。文章没看懂，不要紧，找到相对应的段落，对应的内容就行了。

按照这个思路在新东方学习了一段，林皓对刚拿到I-20表（美国学生签证申请）的东东长叹到：我感觉这不是在学英语啊，这都是考试技巧啊。难怪木头说刚去美国听不懂老师讲课呢。东东笑着说：这些都是智力测验，靠的是反应速度。你没发现么？托福这个东西，是研究生考不过本科生，本科生考不过高中生。反应速度下降的厉害啊。林皓用力点头：确实下降啊。单词也记不住，我这都过了好几遍了，有时候一个单词在书里面的位置，它上一个是啥词，下一个是啥词我都记得，可是就是想不起来它本人是啥意思。老了，老了。

林皓现在已经把每天的时间都用来学英语了，上下班的路上戴着耳机练习听力，上班在交易所的时间用来做题。中午休息，不好意思在办公室当着老高做题背单词，就用办公室的HBO台节目当做听力练习和消遣。下班回到学校，林皓也不回家，直接赶到新东方大集上课。回来还是背单词，做题。林皓给自己统计了一下，每天学英语的时间超过12小时了。可是时间还是不够用。

东东劝林皓别这么着急，劳逸结合，就拉着林皓陪他去相亲。约会地点是在酒仙桥丽都一带的一个小酒吧，来的是一个时髦的外企女郎，对相亲东东没什么经验，就是和姑娘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聊，电影，音乐，国外学校。外企女郎说话总是夹杂着英文，林皓一走神就有会有点听不清，在某一个特定时刻，林皓脑子一抽，突然追问了一句外企女郎，“你说什么？”，外企女郎客气的重复了一遍，可林皓还是茫然。还是东东听力好，对林皓说：Ordinary People，就是普通人。罗伯特.雷德福导演的。林皓心里迅速过了遍O字母开头的单词表，还是处于失忆状态。外企女郎明显就不那么客气了，对这林皓说：你不是也在学托福么？这词都不会？话虽不多，却犹如重锤，将林皓参加八卦相亲的心都击碎了。可是嘴上还不能认输，林皓厚着脸皮说：我们新东方老师把学生分几类，大专院校去念书的是专业出国选手。上班了才想起出国改变命运的，是出国爱好者。动力不同，我更差，我是出国业余爱好者。林皓咽下去没说的是，希望靠婚姻出国的，不知道该咋称呼呢？

事后，他问东东相亲结果如何？东东说：估计没戏，后来也没联系了。那女生应该也是看在I-20的面子上才来的。林皓赶紧庆幸的发表免责声明：那就好，那就好，别让业余爱好者给你拉分。话说，我其实本来也是想衬托你来着。看来效果一般，非常一般啊。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下班后的林皓风驰电掣赶上10公里路倒还不觉得。但是一进到那个没有空调的外语大集，就明显感到千人聚会的热力四射。姑娘小伙们在专心听讲的同时，都努力扇着纸扇或者类似的纸片制品，个个青春洋溢的小脸通红。林皓最明显的感觉是，每次上课开始，都会有说不出的困倦，无论在多么嘈杂，多么热烈的课堂气氛中，无论他怎么努力抗争，周围响亮的背景音都会在他耳中渐渐飘逝，化作嘴里一丝丝甜甜的味道，直到十分钟后，被突然的笑声惊醒，转为一点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