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位朋友徐老师发的朋友圈图片《成熟的颜色》,应该是在教学楼上拍的校园外面的麦田。一垄垄的麦子,金色的地毯般,平整地铺在地里。图片虽是远景,可我似乎一下子就闻到了那熟悉的浓浓的麦香,“远处蔚蓝天空下,涌动着金色的麦浪......当微风带着收获的味道,吹向我脸庞......”《风吹麦浪》优美的旋律,恰到好处地撩拨着心里那把记忆的旧吉他,关于麦收时节的一个个片段,霸道地占据着大脑,像影子,赶都赶不走......
一过芒种,麦子变黄,家家户户就忙起来了。先是在麦垄里套种玉米,一般是母亲拿一个长把小铲子在前面刨个小坑,弟弟往里放上两三粒玉米种子,我在后面负责用脚驱土埋坑。麦芒的刺扎、口渴、炎热、劳累等等,使得这看似简单的活也变得那么不可忍受,慢慢地,母亲就把我们远远地抛在后面。当地里干活的人陆续都走了,毒花花的大太阳毫无遮拦地晒在我们身上,当老远处传来“冰糕冰糕”叫卖声,当多次央求回家遭到拒绝时,弟弟就开始耍赖了,坐在麦垅里不想干活,受他感染,我也开始消极怠工。母亲发现自己在远处的斥责不起作用,无奈地走过来,指着弟弟脖子里挂的布包,地说:“你看,剩下的种子不多了,咱们种完这些种子就回家,我快点去刨坑,一会儿我来种,让你去买冰糕。”母亲说完,转身又去前面刨坑。从母亲的话里,我听到了关键词“冰糕”,感觉瞬间又有了力气,催促弟弟抓紧干活,而机灵调皮鬼弟弟却和我不一样,从他“狡猾”的眼神里,我知道了结束这场苦力的捷径,于是,我们心照不宣,弟弟每一个坑放一把玉米种,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埋土,几分钟时间,我们就种完了所剩的种子......终于可以坐在家里电风扇下,吃着冰糕,看着电视了。那时我们谁也不会去想那些被“雪埋”的种子过几天就会发芽钻出地面,也不会去想他们会成为我们被母亲结结实实揍一顿的有利证据。
套种完玉米,紧接着就是收麦子。磨镰刀,买草帽、草腰子(草绳),准备开镰。用镰刀割麦子是很累人的,不能站不能蹲,而是要弯着腰,埋着头,一绺一绺地往下割。腰背疼痛、口喉干渴,那种种难受,记忆犹新。偶尔站立停一下,一家人互相看看对方的脸,清一色的黑,鼻孔都是黑的,然后,我们姐弟三个又开始互相打趣对方是猪八戒是黑瞎子。麦子割下来用一根根草腰子捆起来,捆成一个个“麦个子”,再装上地排车拉到场里......在场院打麦子,也是很累人的。挑一个晴好天,太阳出来后,就要把成垛的“麦个子”逐个解散,摊在烈日下暴晒,期间要一遍一遍用木插去翻,等到午后阳光最毒辣的时候才能轧,用牲口拉着笨重的石磙,一圈又一圈。轧完一遍,我们就得把麦秸挑起来放到一边,把麦粒堆起来,然后再摊开另一堆麦个子,如此,反复。太阳落山时,就开始扬场,这个时候最好是来点风,随着父亲母亲手里的扬锨起起落落,麦粒和麦糠终于分家。当麦粒被装进袋子,抬上地排车,夜色早已把周围包裹的严严实实。
麦收时节的活,没有一项是好干的。记得有一年,麦收前一场暴风雨,我家的麦子齐刷刷倒在了地上,因为当时麦子还没完全成熟,担心小麦倒伏会减产,雨停之后,我们一家人都去麦田里给麦子“扎辫子”,就是把麦子一小把一小把地捆起来,使它们全部“站立”起来。用了两三天时间,才给那些麦子“扎好辫子”,而我们,早已累的直不起腰。平时不干活的手,经历一场麦收,手上就会磨出血泡的,电影《人生》里面的高加林拼命地抡着䦆头,没几下手就磨破了,这也能看出来平时他父母是舍不得让他下地干活的。经常干活的人手上早就磨出了老茧,是轻易不会磨破手的了。
作为农村出来的孩子,看过春种夏收的过程,经历过寒来暑往的辛劳,更加懂得“种豆得豆、种瓜得瓜”的道理,更加懂得“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的箴言,所以会更踏实。知道生活的种种不易,体会到了父辈的艰辛,更懂得感恩惜福。即使有幸成为了“城里人”,也不会消除收秋过麦以及各种农活在心里的生根发芽,就像我,在炎热的酷夏和滴水成凌的严冬,总有一种想自虐的冲动,似乎,只有关了空调和暖气,才能与父母同呼吸。不管在什么时候,耳边都会有小时候母亲常说的一句话:不让你下地干活,你不会知道锅是铁打的。这句话还真的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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