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是用来看世界的 ——掰了个拜
(一)
火花喷泉状的四射,即使隔着保护罩李茂生的脸上依旧火辣辣的疼,他的眼睛忽亮忽暗,泪水从酸了的眼球上渗出,视线渐渐模糊了。他察觉到不对,但也强撑着要把这单做完。
李茂生的手最先开始软了,平时趁手的工具现在异常沉重。腿也接着软了,他蹲着的身体开始乱晃。然后就是头,一阵晕眩感袭来眼前就黑成了一片,他的耳朵发响,直冲到脑海,李茂生晕倒了。
等他再醒来时只觉得眼睛被什么缠住了,他伸手想要拽开,可突然传来的虚弱感让他无法动弹。他倒也没有挣扎,放松身体感受着,软、真的软,他知道自己在哪里了。李茂生慌了起来,这里可不是他能住的地方。就像回光返照一样,李茂生又有了力气,他要扯下这该死的障碍,他要离开这,他要离开……
“别动,快躺好!你现在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也不能冲动,不然又会很危险。”一个略显青春色彩的声音焦急地传来。
李茂生没有管,依旧伸手去拽。
“你要不要命了!”那稚嫩声音的主人似乎是生气了。
李茂生想到了什么,安静了下来,他将身子坐好,平稳呼吸。
李茂生女儿的声音和这道声音有几分像,他又想起了女儿,她在大城市里工作,几年也回不了一次家。李茂生知道女儿工作忙,就不敢打电话打扰,最近的一次通话也是在五年前了。
“这才对嘛!好好休息。”声音开心起来,嘻嘻地偷笑,似乎取得成就一般。
李茂生地回忆被打断了,他朝着声音的来源转头,“我要办出院手续。”他轻轻地说,声音几乎没有,像是在说悄悄话。
“为什么?”
“我……我住不起……”李茂生是犹豫的,他不想对这声音示弱,可他也不想成为女儿的累赘,只好支支吾吾地说。
“住不起?”声音提高了几分,它好像很惊讶。
是啊,李茂生确实住不起。平时有个头疼脑热他扛几天也就过去了,实在抗不住去小诊所吊几天点滴也就过去,没想到这回栽了个跟头,貌似有点严重。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三天后如果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这个东西不能取下来吗?”李茂生举起右手指着眼睛。
“现在还不行,你出院前一天就可以摘了,这两天记得别动。”声音严肃起来。
“好。”
“你的亲人呢?需要我们联系吗?”
“我没亲人。”李茂生不想麻烦女儿。
“你右手边的台子上有呼叫铃,有事就按它。等会儿我会给你送饭,好好休息。”
“哦!对了,你是今天被表彰了吗?”
“嗯,今天不明不白的就被表扬了。”对着这道声音李茂生放下了心里的防备,仿佛这声音就是他的女儿的。
——哐!病房安静了下来……
李茂生长出了口气,转着头环顾四周,一点亮光也没有,他也忘了问时间,兴许是晚上了。想了想他也就不觉得奇怪了,毕竟现在时代发展的这么快,神奇的东西太多了,李茂生开始感慨自己已经是个“老人”了。
眼前一片漆黑倒是让李茂生放松下来,他突然有些瞌睡了,这里的床真软,比家里的木板床要软多了,还有这被……李茂生就这么舒服地睡着了。
(二)
车窗外两边景色快速向后运动,闪得人晕乎乎的,马恒悠闲地坐着,欣赏着窗外的风景。怪了,他有些不舒服,将右手抬起扶额并轻轻按压,“师傅,开慢点,我有些晕。”
“好的。”司机应了下来,两边景色降了速度,仍向后运动。
马恒开了一家小餐馆,生意还算不错,日子因此过得很是滋润。今天他也享受了一把“专车”接送的快感,这主要是他的小餐馆被大老板看中了,一大笔钱向他砸了过去。
这倒是扫去了他前几天的不爽,一个王八蛋将他家饭里有虫的事捅到了上面,他因此被罚了好些钱。这个王八蛋,我只是不小心而已,这虫也有蛋白质呀!
“哎!哎哎!师傅,就停这!”马恒突然催促道,急得直向司机师傅摆手叫停。
“不还没到吗?在这停可不少钱。”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马恒,有些奇怪,但也没太在意,毕竟钱到手了嘛!管他呢!
“没事没事,就按原价!”马恒毫不在意地说,口水都溅了出来。
车停稳后,司机打开了门,马恒就冲了出去,朝着一个男人跑去,“王哥王哥……”马恒没敢大声喊,等靠近了才低声道。
男人显然被吓到了,下意识的向前跑,才几步就发觉不对,“你他娘的有病吧!喊你娘,吓死老子了!”男人又折返回来,将小眼睛瞪得溜圆,眉头皱成一堆,也是低声骂街。
“我,我这不找您谈生意嘛!”马恒谄媚地讨好着男人,
对面的男人一听这话,脸上的怒色消减几分,不自觉地伸手压了压帽子,“跟我走,这里不是谈事的地方。”
两人一直走到人烟稀少的地方才停了下来,马恒终于是忍不住了,“王哥,上次的货不够了,我想在弄点。”
“小马,我看跟你是老朋友的份上给你提个醒,我渠道的货品质可不大好,你要少点用,要出了乱子可没你好受的。”王姓男人神色凝重地看着马恒,显然在担心。
“我知道王哥。我告诉您,我今天谈了笔大单子,有个大老板要投资我!五十万啊,五十万!”马恒兴奋地说,两手岔开不断在男人面前晃悠着“5”,“等我赚钱了请您搓一顿!”
“不用了,你不要给我添乱子就行了,我们做的可是小本生意。这两天风声紧,过几天我把货送到老地方。”说完这句男人靠近马恒的耳边又提醒了几句,“前几天上面出了个内奸,好多点都让捣了,我听说大boss要报复,你好自为之。”男人拍了拍马恒的肩,离开了。
“这么危险,那人太狠了……”马恒还是很庆幸自己没有被“捣”掉。
“只要不影响我的生意就好了……”
(三)
马恒又打车回到了餐馆,他从暗格中取出了材料,一个个小盒子装在一个大盒子中被他抱在怀里,他开始调制食物配料。
马恒的两手不停地抓去、松开,“多加点,多加点,这样才更好吃呀!只是料不够了,也不知道能撑几天。”马恒有些失望地嘀咕,手里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止,他对此早已轻车熟路了。
这时,马恒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低头看去界面来电显示——王哥,马恒慌忙接通也顾不得此时的事情。
“王哥,您……”
对面传来严肃的声音将他打断,“还记得我上午给你说的吗?”
“您是说下料时轻一些?我知道的……”马恒试探性地回答,他隐约感觉不太对劲。这感觉源自他“出道”几年练就出的,不然他可混不下去。
“上面找到帮凶,就在这,他们委托我去弄他……”
“您想让我去?”
“你干过这事,我放心。”
马恒有些犹豫,他虽然早已金盆洗手但毕竟藕断丝连,他没法拒绝,只好答应下来了。
“那,主谋呢?”马恒弱弱地问了一句。
“谁知道,上头的交易全都是极为隐蔽的,现在连那人长啥样都不知道。哦!对,有个代号,好像叫青眼。”
“青眼……”
电话挂断后,马恒将手伸进衣服兜捏出了根烟点燃了,他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头处发出亮光,刺得眼睛生疼。
他又拿起手机输入一串数字,“喂,安福,你有渠道弄致盲的药吗?”
“…………”
“有!”
“好,你给我送过来,就在我饭店这里。”
马恒将电话挂断了,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香烟,一截灰烬续在上面,他轻弹食指灰烬从根部断开摔在地上。马恒吸了一口,吐出一团烟雾。
王哥已经将信息发给了马恒,马恒看着手机界面上的信息,脸色总归是不太好的,可这又能怎么办?
“东街401号,电焊铺……”马恒在嘴里念叨,手中的香烟又开始独自孤独地燃烧。
突然,店门外传来一阵电动车铃声打断了马恒的思绪,马恒将手指间捏着的香烟撇向地板,香烟与地板在碰撞的瞬间火花四射发出明亮的火光,而后渐渐失去光芒归于沉寂。
马恒迈步向店外走去,这时徐安福早已推门走进店内,马恒看到徐安福的脸色不太好,但也没多说什么,毕竟是自己将他拉进泥潭的。
徐安福打开手里提的黑色袋子,滑稽的是袋子里装的只是一个小药盒罢了。徐安福拿出药盒,旋转开瓶盖递给了马恒,
“喏,就是这药,没味,如果你想要留下余地五片足够。”
“好,这次谢谢你。”
“不用谢,毕竟是你救了我。那我先走了。”徐安福说完转身就走了,他不想过多与马恒说话。
马恒看着昔日的小弟或者可以说朋友如此模样,也只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罢了。
他将手中的药瓶倾斜,几粒白色药片滚出,马恒看了看又将手倾斜,药片重新回到了药盒里。
马恒向厨房走去,他站在案板前,小心翼翼地取出五片药放在案板上,他转念一想捡起两片放回了药瓶。马恒看着案板上静静躺着的三片药心里不是滋味,但他最终还是拿起手边的擀杖将三片药擀了个粉碎。
马恒将它们装进了一个小袋子里然后放进上衣兜里。
做完一切准备后马恒走出店门将门锁好,骑着电动车前往东街。一路上马恒都心事重重,他就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到了地方,总归幸亏没出事。
马恒将电动车停好后,取出了一把坏了的折叠凳子,他将它提在手上。马恒向电焊铺走去,折叠凳不断地摇晃,生锈的节点因为晃动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马恒刚一进门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是他!马恒心中最后一点幻想破灭了,他早该知道那些人不会找错的。
老板显然也认出了马恒,“是你!真是有缘!”
“哈哈!是你呀!真巧!”马恒也热情回答。
“今天你给我啥东西?警察还表彰我了呢!”老板有些疑惑地询问马恒,但他还是难掩喜悦之色,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哦,哦哦!只是普通的东西罢了。”马恒敷衍地回答,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老板也没有追问,而是眯着眼睛看马恒,他看见了马恒手里提着的东西,询问道:“来焊东西?”
“嗯,对,家里的凳子坏了好长时间,这次来修修。”马恒接上老板的话,随意地说,还将手中的凳子向老板的方向举了举。
“好,那我给你看看!”老板爽朗地说,顺带接过凳子,他又去找好工具一并抓在手里向店外走,马恒也跟着走了出去。
老板将东西放到了地上,翻看凳子的损坏情况,“哎呦,你这凳子是放的够久了,都起锈了。不过没事,等我把这腿焊好再帮你刷层漆,这样就好了。”
“没事,不用了,你帮我把腿焊好就行了。”马恒推脱掉了,可能是因为内心的歉意。
老板显然理解错了,“放心,我的手艺苦不了这凳子!”
“那,那好吧!”
于是老板便开始了工作,呲呲的响声不断传出,炙热的火花四射而出。马恒早已躲向远处,他站了一会儿认为时机到了便张大嗓门向老板喊:“老板,我有些渴,你这有水吗?”
“有的,就在桌子上,杯子就在旁边你自己倒。”老板的声音在呲呲声中依然洪亮。
马恒道了声谢谢走进了店内,果然在桌子上看见了水壶和水杯。他将两个倒扣的玻璃杯转正,然后握住水壶的手柄向玻璃杯内倒水。
两杯水很快就满了,马恒放下水壶转而摸出口袋里的小袋子,他想到了和徐安福的通话:
“致盲药?你干嘛?你不是不干那事了吗?我不想再回到朝不保夕的日子了!”手机那头一个男人冲着手机话筒不断询问。他当年犯了些事差点被灭口幸亏是马恒保了他,从此他就跟着马恒混,后来马恒离开那里他也就跟着离开了。
“徐安福!我也不想,我没办法!到时候我下药轻些最多就瞎几周,到时候我上面的人也就不在意了!”马恒有些激动,他也想过平安生活呀!可他已经被拉入坑了,他没办法。
马恒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药加了进去。
他将两杯水端了出去,对着老板说:“老板,休息一会儿,喝口水!”
老板显然也累了,焊好了正在弄的那根架子后,熄了火。
“哎!好勒!那我喝点水!”老板接过马恒递来的水高兴地说着谢谢。
老板喝完水后就又开始工作了,火花又开始四射。马恒就这么看着老板,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老板,这么久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啊,我叫李茂生。”
“哦!李茂生,好名字。”
“哈哈!”
结束了短暂的交谈后,李茂生开始仔细工作,马恒就这么看着他,渐渐地马恒清楚地看到李茂生蹲着的身子开始摇晃,突然便摔倒了。
马恒赶忙跑上前,发现人已经昏迷了,就赶紧打了急救电话——“喂!这里是东街401号电焊部,老板晕了,请快点派救护车过来……”
马恒将李茂生放好后就匆匆离开了。
(四)
李茂生醒了过来,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只觉得晕晕乎乎的,一时间摸不清方向,但身体大体上恢复差不多了。
李茂生趴在床上,伸直胳膊摸索着呼叫铃,终于是摸到了,他将按钮按下,眼前的黑暗属实是让他不习惯。
不一会儿那道声音又出现了,“我刚才看你睡觉就没打扰你,饿了吧!我给你带了饭。”
“谢谢!”李茂生确实是饿了,他接过饭自顾自地吃起来,“哦!对了,我是怎么到这的?”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一个男人打的急救电话,但没人看见他。”
“哦!”李茂生还不太往嘴里扒拉着饭,“对了,我怎么什么也看不见。”
“这是正常的,你现在的眼睛不能见光。对了,你是焊工?”
“嗯。”
“我就说,你这是长期盯着电焊火花形成的眼病,弄不好会失明!”
“啥?失明!”李茂生这下镇定不起来了,他如果瞎了那还咋麻生活,不能去麻烦女儿呀!
“没事,只要你好好恢复一定没问题。那我先忙去了。”声音又随着哐的声音消失了。
另一边,马恒早已将电话打过去了,
“徐安福,他怎么晕了?”
“你下的可是毒,怎么会不晕?放心,只要你留好余地会没事的。”
“好吧……”
电话挂断了,马恒又拨通了王哥的电话,
“王哥,我给您办妥了!”
“好,我就知道你能行!这下我放心了!对了,你要的货估计还要几天,你在等等吧!”
“哎!好的好的。王哥再见!”
电话又挂断了,马恒站在路面上可总感觉不对劲,他只能将药下轻一点让李茂生少失明几天。可是他左思右想总感觉李茂生晕的太过快了,他感觉有事要发生。
于是,马恒想要去看看李茂生怎么样了。他在路上随意地拦了辆出租车,“师傅,去医院!”
到了医院后,马恒还是心神不宁,他急慌慌地冲到了住院部询问李茂生的情况。护士一听是找李茂生当时就变了脸色,“你是……”护士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马恒。
“哦,我是他朋友!”马恒解释道,护士似乎被说服了,嗯了一声,给马恒说了李茂生的一些情况。马恒说了声谢谢就朝着李茂生的病房走去。
刚才和马恒说话的护士看见马恒走远,这才和旁边的护士说,两个人低着头靠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马恒很快到了李茂生所住的病房,他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自己转动门把手走了进去。病房内很黑,几乎看不见。马恒闭住眼睛站了一阵才慢慢睁开眼,能隐约看见一个黑色人影,“他应该就是李茂生了吧。”马恒想。
“怎么样了?”马恒朝黑影问道,只是语言总有着几分虚弱,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李茂生听出了马恒的声音,“是你呀!我没事,就是眼睛现在不能见光,怪不适应的。哦!对了,谢谢你把我送医院,不然我只能躺在那了。”
李茂生对马恒是感激的,在生命面前金钱是排不上号的,这点李茂生看的很开,他还想在有生之年见女儿一面。
“没事,我……没事,没事……”马恒磕磕绊绊将这事糊弄过去了,他真的没脸担此感谢。
“我想出去转转,这太黑了。”李茂生轻声说,眼前的一片黑暗倒使得他内心平静下来,但李茂生总归是活在阳光下的动物,他喜欢阳光。
马恒转头看向旁边的被厚厚布匹遮住的窗户,又看向紧紧闭上的门,同情地说:“好,我带你去。”
说着马恒便向黑影走去,他摸索着搀扶起李茂生,两人就这么踉踉跄跄的在地上走,马恒摸到了门把手松了一口气,一转一拉门开了。
刺目的光芒将马恒的眼睛照得生疼,他紧紧闭住眼睛,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想要缓解疼痛。
李茂生见马恒停住了,奇怪地问:“咋了?”
马恒腾出一只手抹干眼泪,一脸轻松地说:“哈哈,习惯了黑暗环境突然见到阳光有点不适应。”
“是呀!习惯了黑又怎么受得了光!”
马恒总觉得李茂生这句话怪怪的,但也没去深究,毕竟此时的他愧疚情绪大过理性。
“我们走罢!我没事了。”
“好!”李茂生面色不改在马恒地搀扶下出了门。
那两个说话的护士此时看到李茂生出门都有些慌张,赶忙跑上去阻止,李茂生只是笑了笑,“没事,我和朋友出去晒晒太阳。”
“那好吧。”两个护士也没有坚持,毕竟李茂生此时身体情况还算不错,而且他都说了是那人是朋友,最重要的是……
马恒朝她们笑了笑搀扶着李茂生向外走去。
两人在阳光下漫步着,感受着光的温暖。“我累了,我们坐坐吧!”李茂生对着马恒说。
马恒嗯了一声搀扶着李茂生坐在长椅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李茂生想起了今天发生的事,一个警察找到了他,给他说了些事。他这才知道他送到警察局里的东西是什么,这东西可不是他这个平头老百姓能接触到的东西。虽然他们告诉李茂生要多加小心,但李茂生由于不知真相总归没有太过在意。
那个警察说马恒有极大可能是让他成为如此情况的凶手,所以他们需要李茂生接触马恒,但不能惊动马恒。
医院方自然也从警方那知道了李茂生情况,那两个小护士早就报了警,现在应该快到了。
马恒也在心里想着今天的事,突然,他想起递给李茂生的下了药的水杯没有处理,这可难办了!马恒开始心跳加速,因为恐惧而浑身抖动,他赶忙对李茂生说,“对不起了,我今天还有急事,我要先走了,你在这坐好,我去找护士。”
李茂生没有阻拦马恒,他心中还是有些侥幸,他不信马恒是那样的人。而且马恒还来看他那就不一定是坏人。
马恒火急火燎地冲到了医导处说明了情况,便离开了医院。出了大门,他赶紧打了辆车去李茂生的电焊铺了。
凝重的空气压在他身上让他喘不过气,马恒一直在心里祈祷着,车终于到了电焊铺,可马恒的心却凉了,电焊铺已经被拉了线有几辆警车刚刚开走。
马恒忙让师傅调车去自己的饭馆,在几句关于价钱的话结束后车子启动了。
到了饭馆后,马恒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带了些钱财跑路了。去往医院的一批警察扑了个空,只好重新返回,临走还不忘让李茂生注意安全。
(五)
马恒找了个黑旅馆住下了,他不敢再回去,那水杯肯定会被发现,他这下算完了。
马恒坐在小床上,逼仄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小灯顽强地发出光芒,驱散着马恒心中的恐惧,但这远远不够。
叮铃铃~叮铃铃~马恒的手机响了,他拿起看了一眼是王哥打来的,马恒拇指向上一滑接通了。
手机那边顿时传来大骂声:“你他娘的在做什么!啊!那狗屁青眼弄的事把boss的儿子给翻了,让你他妈去弄死那人,你给我咋说的!啊!弄瞎?真有你的!别忘了你那些年做的事……”男人骂完后就挂了电话,马恒就这么静静地呆着,看着肮脏的黑地板。
突然,他紧握拳头拼命地砸向身下的床,本就破败不堪的床更是可怜,被马恒砸了个支离破碎。发泄完怒火后,马恒连衣服也没脱就这么趴在废墟上睡着了……
医院的夜晚是安静的,安静的叫人恐惧,李茂生睡不着了,他坐起身子靠在墙上,盖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眼睛盯着黑暗。谁能想到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老焊工,竟在人生的下半段思考起来“深刻”的问题。
病房门被敲开了,听着脚步声,李茂生知道是那个警察来了,他兴许有什么急事吧!不然这大晚上的。
警察走了几步就停下来,用一种关心的口吻询问:“怎么样了?眼睛有疼痛感吗?”
“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
李茂生被这么奇怪的对话整懵了,这大晚上的就为了问他这个?他试着问:“警察同志来找我……”
“哦,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毕竟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那谢谢您了。”李茂生更疑惑了,但没有证据说明什么,而且也没有法律规定警察晚上不能来看病人吧!于是他也就没有在意了。
“那我先走了!”
“好,警察同志慢走。”
那个警察离开了,李茂生松了口气,跟这个警察待在一起总是有些奇怪的压抑感,他现在还不知道那个警察叫什么呢!
不过也没什么事,这并不影响什么。李茂生又开始思考问题。
没过一会儿敲门声又响起了,还是那个警察,只不过他的脚步声这次放轻了许多,像个女孩子,但这不影响脚步声属于警察的事实。李茂生这才发现,自己的听力似乎变得敏锐了。
令人奇怪的是,那个让李茂生无比熟悉的像女儿的声音传来了,“这么晚了还不睡?”语气间有些责备之意,顿时让李茂生心生愧疚。
“睡睡睡,我这就睡,你也早点睡!”李茂生赶紧拉着被子躺好,不忘让声音早点睡。
“睡觉前喝杯牛奶,这对你眼睛好!”声音说着向床前走去,那让李茂生不解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但他也没有在意,接过牛奶咕嘟咕嘟全喝了。
“这才对嘛!晚安!”声音伴随着古怪的脚步声消失了。
喝了牛奶后李茂生果然来了困意,呼呼地睡去了。
(六)
第二天一早马恒就醒来了,他不放心李茂生的安危想着再去看看,一番洗漱后马恒又打车去往医院。
李茂生是被疼醒的,那时是凌晨两点半左右,李茂生的脑袋里像是装满了老鼠,它们在啃咬他的大脑,混乱的轰隆声冲荡着他的大脑,李茂生趴在床边不断开始呕吐,可什么也吐不出来,这使他更加痛苦。
护士,护士!李茂生强忍着剧痛支起身子,按响了呼叫铃。不一会儿他便昏死过去,被簇拥着抬进手术室。
早上六点左右,李茂生被推出了手术室,麻药劲还没过,但他还是存在些许清醒的意识,他能听见杂乱的人声,但声音太过模糊了,只是很吵闹。可怜的老人身边竟没有一个亲人。
警察早就到了,他们等到李茂生意识较为清楚时前去了解真相,为了不刺激到老人刘队长独自去见李茂生。
他敲响门走了进去,脚步声传出李茂生马上睁开眼睛,可却是一片朦胧。一个小时前,李茂生得知自己瞎了,天塌了下来。明明今天他就能摘掉这该死的蒙眼布,可他今天瞎了!瞎了!
他无助地躺着,任由疼痛侵蚀他年迈的身子,他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好,我是……”刘队开口说话。
但他还没说完,李茂生突然蜷缩起身子,他面色恐惧,嘶哑地叫喊着:“我不喝!我不喝!救命!他,他要杀我!救命!”李茂生认识这个声音,他也是个警察,警察要杀自己,因为他没死所以警察又来了,来杀他了!
刘队此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能把一个人搞成这样,凶手是真的毫无人性可言。病房外的众人听到李茂生的叫喊也都冲了进了,众人只见李茂生死死抱住被子,将身体蜷缩在一起。
恐惧,无助,黑暗,一股脑笼罩在这个老人的精神上,他崩溃了。死亡正在接近他,可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做不了!
等到护士给李茂生打了一针镇定剂后,李茂生才渐渐安静下来睡着了。
众人退出病房,刘队长的脸色无比凝重,这次事件的性质太恶劣了,要尽快将凶手绳之以法。刚好,李茂生的化验单出来了,“怎么样?”刘队长焦急地问。
“还是那种药,能致盲。”
“李茂生电焊铺的水杯里发现了这种药,现在证据确凿,必须先抓住这人。”刘队说道,“就是不知道这两次的凶手是不是同一人所为。”
“刘队,根据道路监控李茂生家的凶手叫马恒,以前是混子进过警察局,现在开着一家饭店,不过没发现什么,马恒也不知所踪,大概是逃了!”
“医院监控呢?”
“凌晨一点左右有个警察扮相的人进入了李茂生的病房,可很快就出来了。到这就奇怪了,那个人待了一会后又重新进去了,又是待了一会儿后,离开病房匆忙跑了。”
刘队这才明白李茂生的行为,不过到底是谁竟然敢这么嚣张的报复,他是知道李茂生被卷入了什么事中。
马恒坐车来到了医院,几辆警车停在这里,马恒心道出大事了,慌忙赶了进去,顾不得什么了。等他冲到李茂生病房的走廊时,他看见了警察,只好先避其锋芒。
他只好悄摸地远离病房,向其他病人家属询问,他这才得知了李茂生永久性失明的事。马恒像疯了似的冲出了医院。
马恒的电话响了,是徐安福打来的,他接通了电话,只听见电话那边传来幸灾乐祸的声音,“马哥呀!你可得谢谢我,我帮你把事解决了!”
马恒这才明白自己被耍了,“你他妈的为什么!啊!”他冲着手机大骂,丝毫不顾路上行人的眼神。
“我早就给您说过留余地下五片药,您下了几片?四片,还是三片?我都是为了你好啊!”
“我去你大爷的,你骗我!你什么时候又回去的!”马恒已经失控了,他喘着粗气,紧握手机的手青筋暴起。
“哈哈,我本就没离开,你以为我当初为啥活了,是你脸大?”徐安福笑嘻嘻的声音又传来。
“你他妈的!”
“你和我们之间的余地我帮你留好了,还有,别想着拼命,我知道你是谁,小眼睛……你的那些事抖出来,可没人能保得了你”徐安福一改口吻,威胁道。
马恒懵了,徐安福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不敢在骂了,他怂了。
“放心,至少现在没人知道。”
电话挂断了!
马恒也顺势瘫坐在地上,没了一点力气。徐安福知道自己的身份,徐安福知道,徐……但他并没有放弃,他撑着疲软的身子爬了起来,随手拍了拍身上的土。一旁路过的行人都不敢靠近马恒,远远就绕道离开了。
早晨的阳光格外明媚,空气是清新,凉风习习将马恒内心的焦躁抚去,马恒就这么站着,人生岔路口到他该选择了。
他沐浴着阳光想到了电焊铺外那热情的老人,想到了他说的话:
“习惯了黑又怎么受得了光”
马恒拿出手机录了一段音频,然后他拨打了报警电话,“喂!我要自首……”
法庭上,马恒坐在那里接受着审判,他看见了李茂生,但他知道李茂生却看不见他了。他没有办法。
某地,两个端庄的老者谈论着:“青眼,可惜了……”
“功过不相抵,我们也没办法。”
多年后,李茂生依然时常想起马恒的话,尤其是最后那句:“我叫马恒,也叫青眼。那天,我真的没想害你失明,我去自首了,再见!也谢谢你!”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