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教育中,获得知识、习得技能被视为两个最基本的教育目标,而且大家普遍强调“不仅要掌握知识,更要习得技能”。在工作和生活情境中,技能也显得比知识更为重要,因为人们需要不断地做事,需要不断解决问题。
技能的习得有其自身的规律。如果教师、家长不明白其心理机制,就可能导致孩子的技能学习陷入了盲目,难以收到理想的效果。例如,对于阅读技能的提升,我们的法宝是“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对于写作技能的提升,我们的绝招是“多写多练”、“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这样做的结果是使孩子陷入简单的重复练习中,效果不佳,苦不堪言。
那么,技能的习得规律是什么呢?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必须先从知识谈起。
在现代认知心理学中,知识的内涵已被大大拓展。研究者通常把知识分为三类,一是陈述性知识,它与我们平常所说的知识相当,主要用来回答世界“是什么”的问题。例如,“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是武则天”、“光的速度是每秒钟30万公里”等。二是程序性知识,它与我们通常所说的技能相当,主要用来回答“怎么办”的问题,本质上是一套办事的操作步骤。例如,“如何安全地过马路?”“计算一下家里的各房间的面积”,等等。三是策略性知识,它与我们通常所讲的方法相当,主要回答如何“提高效率”的问题。如,“采用加辅助线的方法解题”、“列提纲帮助记忆”等。
研究表明,上述三类知识的习得过程不同。就程序性知识——亦即我们通常所讲的技能——来说,它的学习要经历三个阶段:
第一,陈述性阶段。在这一阶段,技能学习的主要任务是记住、理解并能够陈述出做事的程序或步骤。孩子要掌握安全过马路的技能,他首先必须记住“一停、二看、三通过”的规则;要想计算圆的周长,首先必须理解并记住“圆的周长等于直径乘以圆周率”。
第二,程序性阶段。孩子记住做事的步骤和程序,只能代表他获得了我们通常所说的知识,并不代表一定能够按照这些步骤和程序做事。这正如你背下了菜谱,并不一定能炒菜一样。如果孩子在记忆的基础上,能够按照照程序性知识所描述的程序或步骤来做事,比如给出圆的直径后,会计算圆的周长,技能的学习就进入了程序性阶段。处于这一阶段,孩子必须有意识地监控自己的操作过程,确保操作步骤无误。
一般说来,处于程序性阶段的技能学习,要经历两个具体环节:一是“举三反一”,也就是通过观察若干技能的使用实例,进一步明确技能的操作步骤和适用条件。二是“举一反三”,也就是在掌握技能的操作步骤的基础上,在不同的条件下练习这一技能。以“四则混合运算”为例。学生在实际运算之前,可能已经记住了“先乘除、后加减,有括号的先算括号里的”这一规则。但是如果教师在教学过程中用例太少,即使经过演示,学生可能依然处于“照葫芦画瓢”状态,题目稍作变动,就不会解答。这是“举三反一”不够。如果教师在教学中用例充分,学生一般可以理解并学会初步运用四则混合运算的规则,这时就进入“举一反三”环节,亦即给出充分的练习题,让学生在练习中达到对规则使用的熟练化。
第三,自动化阶段。技能真正习得的标志是达到高度熟练化,不用或很少再用意识对它加以控制。如我们成人书写汉字,骑自行车,就处于这一水平。技能学习要达到自动化阶段,必须经过充分的变式练习。所谓变式练习,不是指是机械的重复练习,而是指系统地变化技能适用的非本质条件,反复突出技能适用的本质条件。比如写作中的“倒叙”的用法,可以在课堂上写作文时练习,也可以在孩子讲故事时练习,还可以在他报告一天的生活情况下练习;但不管怎么样,都是先说结果,再说过程或起因。
在技能学习的三个阶段的任何一个阶段出问题,都会导致技能学习不良。以我们饱受诟病的写作教学为例。孩子从上小学,一直到高中乃至大学,可以说练习了无数次写作,为何踏入社会时写作技能还是普遍较差呢?这是因为:第一,他们在陈述性阶段的学习有问题。事实上,由于许多语文教师的写作技能差,讲不出更多的具体的写作规则,学生头脑中掌握的写作规则方面的知识也就相对更少。第二,在程序性阶段,“举三反一”和“举一反三”做得不够。教师在教写作时,由于各方面原因,很少展示多篇范文,所以学生难以概括出其中共有的写作规则,难以做到“举三反一”;接下来,孩子们基本上是每次写一个题目,这等于学完四则混合运算规则后只做一道练习题,因此技能的巩固次数不够,做不到“举一反三”。打个比方,现行的每周写一篇作文的做法,正如让孩子每周挖一个井,挖了无数个,一个也没有见水。所以,与其让孩子多写几篇不同题目的作文,不如让他就同一个题目多改几遍,直到掌握类似题材的写法为止。第三,自动化阶段,这是长期坚持同一类型的写作者才能达到的水平,如作家写小说,记者写报导。由于我们的孩子未能完成第一、第二阶段的写作技能的发展任务,自然大多也达不到这一水平。
技能学习的三个阶段,不仅有着严格的先后顺序,而且对练习的要求越来越高,不练则退。再回想一下我们的英语学习,为什么“good-bye”、“sorry”之类的话我们用得很熟练,张口即来?这是因为我们在不同的情境中反复练习使用这些话。其它的呢?我们学后很少用,所以就逐渐变得说不来,也听不懂。试想,如果我们都能像练习“good-bye”、“sorry”这样经常练习其它英语表达,外语的水平还上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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