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我的表叔是一个阳光、帅气、朝气蓬勃的青年人,从十三年前的一天起,他也只以这样阳光、帅气、朝气蓬勃的青年人的形象定格在我脑海里,真人却在现实中如同石沉大海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曾经有过离家出走经历的赵鹏的消失起初并没有引起亲人们的重视,但距离我的表叔消失时间大概过了半年,我的大姨奶也就是赵鹏的母亲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养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真的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表叔的失踪让大姨奶感到仿佛身体被突然割掉一团肉般开始痛苦起来,内心也像刀绞般难受。她联系着各个亲人们帮忙一起寻找。我的父亲带着大姨奶去警察局报案,在当时网络和科技并没有现在发达的年代,寻找一个莫名失踪时长那么久的成年人犹如大海捞针一般。因为赵鹏在大学辍学未完成学业就回了家,所以他的户口和身份都被学校封存了起来。想要通过身份证这一线索寻找赵鹏也堵住了出路,一时间人们陷入了迷茫的境地。
警方的力量行不通,大姨奶就将目光转向电视台,在那个家家都还看电视的年代,电视的力量不容小觑。在河南电视台有一款热播节目:《小莉帮忙》,大姨奶通过郑州的亲戚联系到电视台的人,看是否能通过这个节目,为寻找赵鹏找出一点眉目。在节目播出后不久,大姨奶接到过无数次电话,有真心想帮忙的,有骚扰电话,还有电话诈骗。大姨奶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每一个电话都可以将大姨奶从深渊中拎回来,可是当电话那边的声音不是赵鹏之后,大姨奶的心又会跌入万丈深渊,一次比一次深,一次比一次痛。
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月,大姨奶又和往常一样盯着电话看,铃声响了过来,大姨奶第一时间接通了电话,电话那边自称是赵鹏的前女友。起初大姨奶还怀疑对方是不是骗子,经过一番询问之后,大姨奶确定了对方说的都是事实。挂了电话,大姨奶就马不停蹄地带着我的父亲前去郑州,寻找赵鹏的前女友。当见到面时才知道,她已经和赵鹏分手了一段时间了,现如今也不确定赵鹏的踪影。原本闪现的一道光,又黯淡了下来。但是,听到赵鹏并没有出什么意外,全家人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赵鹏究竟去哪儿了呢?
生活还要继续,大姨奶的生活逐渐走向了正轨。然而她又有了一个新的习惯保留了下来:每周五下午都会去警察局看一看有没有什么赵鹏的信息或者有没有什么无法证明身份的无名尸体(那些年的治安并不像现在那么太平,经常就会出现几宗无法破解的杀人案)。
过度劳累的大姨奶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病魔降临到了她的身上:大姨奶被医院确诊乳腺癌,全家人再三劝阻她放弃寻找赵鹏,大姨奶因为身体原因放弃了寻找赵鹏,时间一过又是三年。
2019年1月17日早晨,春节来临之际。赵鹏独自一人开着车踏上了回家的路程。在路上,他想了很多“父母身体还好吗?他们会不会不愿意和自己相认了?家里的人会怎样看我啊?”怀着忐忑的心情自己来到了童年时期生活的地方。仔细观察,门上已经落下了很深的灰尘。“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人,难道....不对,门上还有春联,可能换了一个新房子。”自己又找到了曾经大姨和小姨的老家,都是以失望告终,曾经在这里住的亲人们都换到别的住处了。
手机铃响,一个陌生的郑州号码呈现在小姨奶的手机上,她带着疑惑的心态接起电话。“你好,你是哪位?”电话那边沉默了三秒说道“小姨,我是赵鹏。”听到这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小姨奶潸然泪下,等待了13年的电话,在这一刻突然连通了。
“赵鹏回来了!”短短五个字出现在家族的微信群里,虽然短促,却像一声闷雷,在群里炸开了锅,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当看到这五个字,我的表叔,赵鹏,那个在我脑海里已经模糊的面孔,却逐渐浮现出来,直至越来越清晰。“鹏鹏都说了啥?”“他现在在哪?”“他现在怎么样?”手机的提示音叮铃铃响个不停,不一会群里消息显示就“99+”了。
下午睡醒了午觉,我的父母带着我要去大姨奶家去看望赵鹏。此刻,我们三个人的内心都是五味杂陈。来到大姨奶家,昏暗的灯光显得特别孤寂。大姨奶眼睛中含着激动的泪水和我父母交谈着。此时的表叔可能是因为太劳累了,在卧室躺着休息。大姨奶轻声地将他从睡眠中叫醒,生怕惊吓着赵鹏。赵鹏从卧室来到了客厅,他似乎是要准备着什么,从卧室缓慢地来到了客厅。我盯着他,看着那沧桑的脸,心中很不是滋味儿,曾经那个阳光开朗的少年,如今脸上已经爬上了浅浅的皱纹,曾经健硕的身体如今也有些发福。可能没有想好如何面对这么多的家人,脸上表情还是有些严肃。当我内心正在感叹的时候,我的余光瞟到了父亲,在昏暗的房间内,他的眼中在闪烁着,那是泪光。昏暗的灯光下,父亲的泪光格外显眼,他此刻的内心恐怕是有着无数个问题。没等父亲开口,赵鹏就上前拥抱了我的父亲,父亲克制住自己的眼泪口中说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接着寒暄了几句之后,赵鹏便开始讲述自己这十三年来的经历。听了赵鹏的讲述,和父亲回味曾经年轻时候的生活之后,这样一个少年形象在我的脑海中呈现了出来。
“赵鹏你看,我手里拿着什么?”父亲满脸骄傲地拿着大哥大,在那个年代,大哥大不仅是一种通讯工具,更是身份的象征。“厉害啊忠哥,快让我看看!”赵鹏紧紧盯着父亲手中的大哥大,心中五味杂陈。父亲虽比赵鹏只年长几岁,却在他们这个年纪能使用上大哥大的人着实属于凤毛麟角。属于少年的倔强深深刺痛着赵鹏的自尊心,来自内心深处有一股力量愈来愈强。
赵鹏在高中的时候擅长美术,并且在上学期间就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一下子竟挣得相当于普通工人一年的工资,并且在一些商家中得到了不错的口碑。这次的经历令赵鹏少年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满足,在之后的日子里,随之增长的不仅仅是一笔又一笔的收入,还有随着利欲增长的虚荣心。在金钱面前,曾经手足同心的亲人朋友,竟让他觉得不值一提。在之后,因为他自己的美术不错,文化课也没有懈怠。高考那一年,有幸考上了郑州大学学习美术。
在赵鹏的升学宴上,亲友们欢聚在一起,酒过三巡,酒桌上的话闸子也拉开了,赵鹏也有些微醺。“赵鹏,听说你以后就学美术了,以后有啥打算没?”一位长辈说道。“不知道,反正最次也不会回新乡,不然就像你们一样一辈子窝在家里,有啥出息?”本来闹哄哄的酒桌突然安静下来,静得可怕,赵鹏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大学的课堂并没有赵鹏想象中那样丰富多彩,在他看来,老师讲着一成不变的课打发掉了一届又一届学生,每个人在课堂上昏昏欲睡,与这个朝气蓬勃的年纪截然不符,曾经引以为傲的美术特长,竟也成为了自己厌恶的东西,却每天与它朝夕为伴,甩也甩不开。我迷茫了,曾经酒桌上的对话一次又一次激荡着自己的内心,我的未来,在哪里?我到底喜欢什么?怎样才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当赵鹏发现周遭的人们都沉溺在吃喝玩乐这些低级的消遣中聊以度日,他越来越想逃离嘈杂的人群,找到一个能静下心来与自己对话的地方,就这样,赵鹏来到了图书馆,一个比寝室更称得上值得安身的地方,在浩如烟海的图书中,试图寻找自己的答案。在书中看到了许多成功人士,比如比尔盖茨、乔布斯等,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关于金融方面的书籍,并且沉迷到其中。
书籍中的故事并不能满足赵鹏的内心,听说大学的课堂可以随意蹭课的赵鹏经常去商学院学习关于商业策划的知识。时间久了,课堂上的老师和同学们渐渐习惯了本不属于这个课堂的学生。在一次课堂考核中,教授这样评价他:“这位外来的同学,比在座的每一个本专业的学生完成的考核都要优秀,思维也更加有创新性。由此可见,决定在座各位未来的,不是你的大学本专业如何,而是你的眼界和能力。”教授的话深深激励着赵鹏,他甚至不去学习原本的专业,而原本的同学,却也逐渐淡忘了他。在这样的生活中,赵鹏度过了三年的大学时光。最后因为没有美术专业的课程认可,被学校认定为辍学。
辍学归家的赵鹏完全没有走之前的神采奕奕,在一次家庭聚会上,看到饭桌旁的赵鹏,一位表哥乐呵呵地说道:“咦,这是谁呀?我要没记错的话,谁好像说过不会回来了,现在连大学都没毕业成!”赵鹏父亲也借着酒劲说道:“大学都没毕业,混得这么不好,回来干啥?”赵鹏恼羞成怒,喝光了自己碗里的酒,重重拍下桌子,离开了饭店。此时他脑子里面一直是饭桌前亲朋好友的嘲笑声。
躺在床上,赵鹏辗转难眠,想了很久很久,“自己真的错了吗?”离家前的信誓旦旦,老教授的谆谆教导,饭桌上亲友的嘲笑... ...一幕幕在赵鹏脑海中闪过。“就这样吧!”突然赵鹏下定决心,借着酒劲赵鹏写下一个纸条:“爸妈,孩子不孝,辜负了您老多年来的培养和希望,走了,勿念。”写完纸条后的赵鹏在无尽的黑夜中昏昏睡去。
第二天凌晨,趁着父母还没有醒,他静静地将纸条放在桌上,离开了这个生活20年的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踏上了去郑州的路程。初次出来闯荡的赵鹏,身无分文,过程也不尽人意,当初因为户口迁到学校,从学校辍学走时也并没有及时迁出来,一下子竟成了没有身份证的黑户。正规行业不能做,只能从最底层的服务行业做起。最初的一年里,他端过盘子,洗过碗,每天下来筋疲力尽,却也只能顾得上自己的温饱。在自己的迷茫途中,遇到过这么一个姑娘,她被赵鹏的敢想敢做的性格所吸引,赵鹏曾以为,她会是那个懂我陪伴我一生的女孩,但又不尽人意。像每一段恋情开始时的那样,感情中总是充满了美好甜蜜,哪怕知道下一秒是世界末日,也不足以为惧,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世界末日没有来,两个人构建的专属世界却一点点崩塌离析,直至面目全非... ...因为经济基础和生活太过现实,就这样第一个女朋友就这样离他而去。
从此,赵鹏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姑娘,在她消失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还陷入一个人的沉寂之中,赵鹏甚至一度怀疑,他的生命里究竟有没有这个一个人存在。但房间内她遗留的物品才将赵鹏从幻想中拉回现实,他没有办法停止对前女友的想念,赵鹏也开始问自己:“这么多年一直这样挺着没有回家,难道真的对了吗?”在自责与反思中,赵鹏也得上了抑郁症。抑郁后的生活浑浑噩噩,每天在清醒与混沌中挣扎,更严重的是,有时自己还会无意识地拿小刀做出自残的行为,企图通过肉体的痛苦得到心灵的救赎。在这一段时间,赵鹏联系过的人寥寥无几,唯一一个经常接触的,就是周边一个大型超市的老板。
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年过半百的他饱经岁月的沧桑,岁月磨没了他曾经健硕的身体,如今已经发胖,岁月的磨炼也带给他了更加豁达的心态和一眼便认准人的能力,那个经常来他家买方便面的有些邋遢的赵鹏也引起了这个老板的注意。终于有一天,老板叫住了赵鹏。“小伙子,咱们来聊聊天吧。”赵鹏被突如其来的问候愣住了,这么久了,这是第一个主动和他说话的人。“嗯?聊什么。”“我知道这附近有家菜馆不错,咱们哥俩可以去那边吃边聊!”赵鹏刚想说什么,便被老板一只厚实的手掌搭在肩上,搂着过去了。
在菜馆,赵鹏两杯酒下肚,便也打开了话匣子,将这些年的遭遇一五一十告诉了老板,老板也没有打断赵鹏,祥和地看着赵鹏认真听着。这是小菲走过,赵鹏第一个感受到关心自己的人,那天他也终于懂得了一个词:“忘年交”。
听完赵鹏的经历,老板问到:“倘若有人给你一个机会你愿意去尝试吗?”赵鹏很惊讶,因为一个陌生人对自己说这些话心中多少都会有戒心。“传销?贩毒?反正自己现在一无所有,又害怕什么呢!”赵鹏的内心是复杂的。“听你说,在大学自己特别喜欢营销策划这一方面的知识。”听到这个,赵鹏如释重负,自己所担心的没有发生,也放下了对这个老板的戒心,补充道:“我独处的这一年,出租屋里没有电视没有娱乐的东西,在我清醒的时候就看书,看得最多的就是有关经济方面的书,如果能够有机会,至少我不会把自己在大学自己最喜欢学习的知识全部忘记。”
在老板的帮助下,赵鹏陆陆续续接了几个单子并且出色地完成了,后来赵鹏的口碑越来越好,来找赵鹏的人也更加的多,赵鹏的生活也忙碌起来,忙碌后的赵鹏再也无暇顾及那些悲观的情绪,渐渐也从抑郁的阴霾中走了出来。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我的能力和价值也随着时间增长逐渐得到扩大,有一天,上海一家比较有实力的公司邀请我前去入职,当我满心欢喜地坐了一天一夜的大巴到达那里时,却被告知因为没有身份证无法办理入职。再次遭受挫折的我还是有那么一丝伤感,却相比从前好了很多,因为我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赵鹏错过了一次很好的工作机会,却因此又结识了另一个即将改变赵鹏人生的人。
坐在回去的大巴上,赵鹏身边坐着一个温文尔雅的女生,她叫静茹,因为工作出差,机缘巧合与赵鹏坐在了一趟大巴,在大巴上两个人为了打发时间,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没想到越聊越投机,有着相同离家出走经历的他们相逢恨晚,冥冥中命运的安排将两个人牵扯在一起。因为这个女生也拥有着离家出走的经历,所以这个女生对赵鹏产生了很大的兴趣,在女生临下车前,两个人互留了电话,并约定好下次再次见面的时间。
到了家里,赵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充斥着静茹的音容笑貌,眼睛盯着手机上那串熟悉的号码,虽然烂熟于心,但是还是一直盯着看。经过一阵思想挣扎后,赵鹏终于按下了绿色键的拨打。几声嘟嘟声,伴随着赵鹏自己也能听到的剧烈的心跳“喂?”电话那边传来静茹好听的声音。“静茹,是我。赵鹏。”赵鹏支支吾吾地说着话,还没等赵鹏说完,静茹就说:“明天有时间吗?”。赵鹏二话不说:“好,明天中午我们一起吃饭!”
赵鹏的一段恋情就此展开,新的女友静茹与前女友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性格,不同于前女友的大大咧咧,静茹是一个温柔并且善解人意的女孩。虽然期间静茹也给赵鹏提过回家的事情,但是对于赵鹏的反驳静茹并没有说什么。对于静茹的温柔体贴,赵鹏也愧疚与心。没想到,身份证,看似薄薄一张卡片,平时没有什么用,但关键时候没有它却举步维艰。静茹曾这样告诉赵鹏:“我不在乎有什么名分,结婚证只是一种形式,它锁得住人,却锁不住人心。只要我知道你爱我就好。”不到两年的时间,两个人就组建成了一个有名无“实”家庭,并且孕育出了爱情的结晶,拥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时间不淡不咸的一天天过去,可爱的女儿也一天天长大,在一天从小学回家以后,平时活泼开朗的女儿突然沉闷了下来,静茹看到女儿不开心,连忙拿出女儿平时喜欢吃的东西,没想到也没什么效果。“怎么了女儿?”赵鹏把女儿抱在了自己的腿上,用自己拉喳的胡子蹭女儿的脸。“我们老师今天布置了一个作业,让写自己的家人,同学们都在说自己的爷爷奶奶如何从小疼他们,可是爸爸,为什么我没有见过我的爷爷奶奶啊?”女儿的小嘴嘟着,赵鹏也愣住了。静茹看到,连忙将女儿拉向一边:“爸爸还要忙,不要影响爸爸。”
女儿的话在赵鹏心中激荡了很久,如今身为父母的赵鹏多少也体会到了当初爸妈的不容易,更何况我有什么权力剥夺女儿受到爷爷奶奶的疼爱的权利呢?曾经看到央视新闻中那些失散多年的家庭再次相遇时父母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赵鹏也仿佛看到了站在风雨中等待自己的白发苍苍的爹娘。终于,他下定了一个决心----回家。
回家的路上,坐在车后面的我沉默了。我静静地想了许多许多,究竟是什么?“逼迫”着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远离自己的家乡和亲人,这一走,竟还是13年。当然,与他本身倔强的性格密不可分,但在高校扩招,大学生日益增多的社会当下,又有多少个这样的“赵鹏”?未来如何走向社会的迷茫使他们惶恐,社会日益加大的压力使他们喘不过气,就连最亲最近的亲人也缺少理解和沟通,就这样,他们有的像赵鹏一样选择现实的逃离,更多的是,沉迷在虚幻的网络世界里,通过游戏聊以度日,最终荒废了学业,也辜负了自己的一生... ...
“森森,想什么呢?”父亲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没,没有,爸妈,晚上我们吃什么呀?”“去吃胡辣汤吧?你不是唠叨了好几天了,在重庆一直吃不到那个。”“好的!”突然车里面有了特别的温馨,我放下了手机,开心的和爸妈聊起了自己在学校的所见所闻,有多久没这样和爸妈好好聊过天了呢?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开始用心感受这个家。在欢笑声中,车子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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