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儿因难产而亡,王维陷入巨大的痛苦中无法自拔。
看着日益憔悴的儿子,母亲努力掩饰着失去亲人的伤痛,用自己的经历和佛学感悟宽慰着王维。
“维儿,知道为何给你取名摩诘么?众生皆苦,心无惊饰,则安稳常在。维摩诘是佛教里最有成就的在家居士,人间乐趣与禅的智慧,他尽收囊中。维儿,愿你以禅的智慧,安身立命,化解俗世悲苦,这是我和你父亲最初的心愿。”
接着她又把儿子带进佛堂,带着他一起吟诵《维摩诘经》:
······观于无常,而不厌善本;观世间苦,而不恶生死;观于无我,而诲人不倦;观于寂灭,而不永寂灭;观于远离,而身心修善;观无所归,而归趣善法;观于无生,而以生法荷负一切;观于无漏,而不断诸漏;观无所行,而以行法教化众生;观于空无,而不舍大悲;观正法位,而不随小乘;观诸法虚妄,无牢无人,无主无相,本愿未满,而不虚福德禅定智慧。修如此法,是名菩萨不住无为······
也是,生老病死本就是我们的宿命,人类有太多无能为力的事。我们拦不住光阴的脚步,预测不了未来的命运;我们争天夺地,到头来照样灰飞烟灭;我们竭尽所能挽留,但亲人早晚都将离我们远去······
既然无法逃避,不如坦然接受;既然肉身困苦,不如修心养性;既然不能如愿,不如释然禅定。
再说,好好活着才是对小妹最大的追念。
“小妹,我会珍重,但你是我今生的唯一,我的心里只会容纳你一人。”王维为爱妻烧完最后一张纸钱,低沉却坚定的誓言,萦绕在小妹的一方新坟周边。
为了走出丧妻失子的阴霾,王维果断辞去了公职,开始漫游巴蜀、荆襄、吴越之地,领略山水胜景、拜访故友的同时,一路放歌,疗愈自己受伤的心灵。
从外地游历回来不久,恰逢张九龄丁忧结束回朝执政,这再度激发了王维出山入世的念想。这点,除了写诗干谒张九龄,他那首《送綦毋潜落第还乡》就是当时心态的写照:
圣代无隐者,英灵尽归来。
遂令东山客,不得顾采薇。
既至金门远,孰云吾道非。
江淮度寒食,京洛缝春衣。
置酒长安道,同心与我违。
行当浮桂棹,未几拂荆扉。
远树带行客,孤城当落晖。
吾谋适不用,勿谓知音稀。
由于张九龄的赏识提拔,王维被擢升为八品右拾遗,职位不太高,但有一定的谏议权,他还是较为满意。但后来玄宗听信李林甫谗言,九岭被贬荆州,朝堂充斥一片乌鸦聒噪之声。
王维感念张九龄的提携之恩、师友之情,提笔写下《寄荆州张丞相》,表达自己的感激、落寞之情:
所思竟何在,怅望深荆门。
举世无相识,终身思旧恩。
方将与农圃,艺植老丘园。
目尽南飞雁,何由寄一言。
张九龄收到上述诗作,感慨万千,遂回诗酬答道:荆门怜野雁,湘水断飞鸿。知己如相忆,南湖一片风。
737年春,边境打了胜仗,玄宗明面上命36岁的王维以监察御史身份赴凉州慰问嘉奖守边将士,实则是暗中削弱排挤张九龄势力之举。也好,这乌七八糟的朝堂不待也罢。
再说,公主每次召见,她眼神迷离,柔情似水,让自己有点手足无措。爱妻走了六年,一直寡居的王维,也需要情感的慰藉,但他天生腼腆,何况早已在小妹坟前立下重誓。于是,他只能将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深藏心间。
王维乐得离开京城是非之地,欣然领命,策马奔向了西北边陲。
凉州的那段日子一度掀开了王维人生的新篇章,也让他原本“清新淡远、自然脱俗”的诗风,兼具了慷慨悲壮、豪迈开阔的气象。
使至塞上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使至塞上:奉命出使边塞。
轻车简从去慰问边关,到了属国居延境内。我就如千里翻飞的的蓬草飘出塞外,也如北归的大雁进入敌方领空。无垠的沙漠中孤烟直上,涛涛大河上落日浑圆。萧关遇上了我军侦查骑兵,告诉我说都护正在前线阵地。
全诗浑然雄劲,意境开阔博大,尤其颈联两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将茫茫沙漠的浩瀚,彤彤落日的瑰丽展现得壮观无比,且极有画面感。
这段出塞经历,让王维有机会亲临前线战场,切身感受硝烟弥漫、烽火连天的军旅生活。反映到作品中,也就多了一份英雄主义色彩和阳刚之气,譬如下面的《陇西行》:
十里一走马,五里一扬鞭。
都护军书至,匈奴围酒泉。
关山正飞雪,烽火断无烟。
这首小诗,不写战斗场景,不说输赢结果,只截取一个侧面,即军使飞马告急的画面,采用留白的手法,照样描绘出了战斗的激烈和紧张,塑造出极其鲜明而生动的形象。
正是因为部分铿锵有力的边塞诗作,王维也被称为边塞诗派的代表之一。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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