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后再忆，我的母亲

我和母亲从医院出来时天已经漆黑了，进入暮秋的唐山显得格外冷寂，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冷风肆虐的夜晚。

八年后再忆，我的母亲

我们在十字路口分开时，风依旧无休止的怒吼着。我要去马路的一边等公车回学校，而母亲则要自己走过那条还在建设中的桥，因为在桥西边有卖毛毯的，听医院的病友说那的毛毯很暖，她坚持要去给我买。

黑夜，无情的漫延到桥的尽头。冷飕飕的风绝情的带走了最后一片落叶，它的呻吟与哀求和着无情的月光，最终演奏成了一曲悲壮的哀歌，久久的在耳边回响、回响……它的哀歌好似青春里由无奈与迷茫溢满的溪流，夜以继日的喧嚣着，可是我却踌躇着，终究难以泅渡；又好似父亲那久治不愈的病，像无底深渊一样，无情的吞噬着我每天用坚强铸造起的微笑和希望；又好似母亲额间徒增的皱纹，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一样，终日贪婪的入侵着母亲那日益苍老的、不堪重负的躯体。

路灯，由远处漫延到身边，又由身边漫延到远处，灯光昏暗，只是——它一直在漫延。影子在雾霭中被拉的很长、很长，越长越迷离，越长越忧伤。

等待总是很漫长……我不禁想起了刚刚在医院里对妈妈开的玩笑。突然的，很内疚。强烈的在心头，难以消除。

“听说，桥西边卖的毛毯很暖，不知道你要不要，所以今天去那里时没给你买。”“哎呀！妈~~我是您的亲女儿吗？一看您就不关心我，我舍友是沧州的，家离学校那么远，她妈妈还给她邮寄过来两条毛毯呢，您说我离家这么近，您都没给我买，这是您心里没有我，伤心啊~~”没想到我半似玩笑半似真的话，竟然弄得妈妈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不好意思的勉强笑着说：“好，妈和你一起下楼，给你买去。”“妈，不用啦，我开玩笑呢，等哪天天暖和了再出去买也行啊。”“没事，我就是一个人老在医院陪你爸，有点闷得慌，正想出去走走呢。”…….

此刻，我真的后悔了。当我翘首眺望桥西边，妄图竭尽全力寻求到母亲那在黑夜中笨拙的原本微胖的却因日夜劳累而逐日消瘦的身影时，桥的尽头一无所有：除了冷风还是冷风，除了漆黑还是漆黑，我，一切只是徒劳。

我以为我会看到朱自清笔下的那催人泪下，熟悉的母亲蹒跚的背影，我甚至设想了很多种母亲在桥那头黑夜中疾走的场景：

漆黑的夜，凛冽的风，在还未建好的桥上堆积的乱石，还有那由于数日的疲劳与忧虑而徒然增多的银丝，在黑夜中被风蹂躏着却依旧的挺拔悄然。

但我始终无法想象她那被蹉跎年华雕刻的面容上，是怎样的爬满了坚毅的目光？她拖着自己的老寒腿是怎样一步一步迅速的走过漆黑又寒冷的夜的？是否还在想着早点买回来然后让我高高兴兴的带回学校呢？而我更多的是担心商店早已关门，让母亲久久失望、自责。想着，担心着，感动着，泪也在眼眶里积蓄着……

就在我五味瓶翻倒时，公车来了，找零钱准备上车，“凤~~”母亲从不远处向我这边一路小跑，顿时我停住了，呆呆地看着她并不长的腿在厚厚的棉衣下一前一后频繁的交换着，边跑边解开棉衣迅速的在里兜里掏出钱来，气喘嘘嘘却担心我听不到而大声说：“该没生活费了吧？带点吧！”母亲突然出现并以近乎“滑稽”的方式奔向我，顿时让我的泪水倾盆而下。我急奔上车，挥挥手，以近乎于哭的腔调说：“妈~~回去吧，钱我还有呢！”此刻除了意外还是意外，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感谢那辆车最终载走了满脸泪水的我，而没有让母亲看到每天笑得灿烂，分外坚强的女儿，此刻的脆弱。

世界上没有谁能在如此平凡伟大的母爱面前依旧的坚强，或是假装坚强。

我坐在车的一角默默感动着，独自的流着属于自己的泪滴。不敢回头看母亲，她是否还站在原地，挥挥手目送我，直到我和车消失在路的尽头，她才悻悻的离开；她是否转身离开，带着失望，一个人走剩下的路；她是否在责怪自己老了，因为行动缓慢，才没有“满足”女儿的小小要求？……我不知道，因为我没勇气回头看她，看黑夜中的她，看寒风中的她，看正在衰老的她。我怕：她的银丝会刺得我眼睛生疼，她背的佝偻会让我的泪水再次决堤；她穿的厚厚的棉衣会再次提醒我，她真的老了，这会使我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中…

在母亲面前我永远是胆小的，在母爱面前，我永远是渺小的。

母亲常年的在外奔波，还要照顾生病的爸爸和年幼的弟弟，生活的辛酸与艰苦换了一种方式来表现——

衰老，母亲不停地不停地衰老着，而且与日俱增；

成长，我飞快的飞快的成长着，而且年华闪烁。

我知道，我是个幸福的孩子，因为即使在黑夜中，寒风中，母亲用爱积淀的幸福依旧流淌在我的心底！

                            写于2010年11月

                            原创：笔尖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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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了，重温20岁的自己。

虽然部分修饰词语过于堆砌，但所有的情景都在描述八年前的那个场景，父亲久治不愈的疾病，母亲不堪生活重负的日益衰老，以及自己青春里对现实的叛逆无奈和对未来的迷茫……

八年的时光就这么一闪而过，如今，我已长大成人。我能养活自己亦养活你，我终于可以带你去吃最好吃的东西，去看最美的风景了，虽然频率不高，但我一直在努力。

那天早上坐班车看杨绛的《我们仨》，描写母亲对女儿的依赖，我感触特别深。随着年龄增长，我越来越理解你了。

去陌生的饭店吃饭你总会不自在，所以不要一直问你想吃什么，而是直接提前给你点好你爱吃的；

遇到你喜欢的东西，你总是因为价钱贵而说不喜欢不要，直接买给你说自己喜欢非要买就可以了，我知道你会为此而高兴很久；

你怕扶梯，所以每次走扶梯时，一定要跟你一个台阶同时上下；

过马路时，你的腿脚已不再灵活，要挽着你的胳膊一起走过；

逛街时，要跟你一起手牵手，你时常担心川流的人群中一眼找不到我，我知道每次我牵手时你都开心的像个孩子。

曾经，我是孩子，你是大人，你抚养我长大成人；现在，我是大人，你是孩子，我陪你慢慢变老～

                                  原创：笔尖独白

                                    2018.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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