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八月十八日,这个表面看似吉利的数字是我最不喜欢的。八年,我爸离开我八年了。
常常还是会想起他。想起与他相处的每个细节。朋友说,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不,不是这样的。
梦里总是看见他站在我面前温柔的看着我,以为他的离开才是我做的梦。记得有次他下班回家,拿了个红色的布袋子,里面用黑色塑料袋包裹着一个白色的纸盒。我兴奋的跑过去一层层拆开,他坐在椅子上温柔的看着我说,“本来想吃完晚饭再给你。”那是我喜欢了好久的水晶苹果。那天是我的生日。
他是个不善于表达的人,在别人看来他老实、话少、沉闷、无趣。可是他有完美的另一面,只在我面前绽放。他温柔、幽默、亲切,只有我见过他在厨房里边做饭边唱歌还扭着屁股跳舞的样子。
仿佛在医院照顾他,给他擦脸刮胡子还是昨天的事情。他特别喜欢的那块手表,什么时候都要带着。银色的金属表带已经被岁月磨出了金黄的底色,表面的玻璃也不知什么时候被爸爸无意的磕碰而出现了细微的裂痕。但是表针还在顽强的走着。打吊针的时候,护士要放滞留针,让他把手表摘下来,他就不情愿的带到另一只手上。我说:“爸爸,我给您拿着好么?”他说:“不行,我要看时间。”他总这么说,也许对于爸爸来说,这块表是他的纹身。记得以前没有生病的时候,手表紧紧的绑在他的手上。最后在医院,那只手表都可以轻易在他的手腕来回滑动。有时候闭上眼睛,好像就能感觉握着他的手的温度,他的眼神,他的声音。那是全世界最好听的声音,特别有磁性又从来不大声跟我说话的温柔的声音。爸爸的声音。他离开的时候,医院的地上还有我的身上全是血。他看着我,眼睛突然没了焦点,只剩下眼角的一滴未来得及滑落的泪水。我僵在那里,护士把我拉出病房,拉上窗帘一群医生护士围着他做急救。我知道那是没有用的了。我想跑过去让他们停下来不要再折磨我的爸爸。可是我动不了,我像是被水泥镶在了地面,我也哭不出来。我只是僵在那里。妈妈瘫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放声大哭。旁边的朋友们安慰着她,陪着她,没有人看见我。那样的时刻,我感觉从未有过的孤独,我就站在病房门外,透过窗帘间的缝隙看到他们一次次的抢救无效之后,宣布死亡时间。然后门开了,医生们走出来,并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拉着我的手,他只告诉我节哀,然后一群人匆匆离去。只留下爸爸孤独的躺在那里。床上地上爸爸的衣服上全是血。我看着那一幕。我还僵在那里。妈妈跑进病房,趴在爸爸身上哭着叫他摇晃他。她撕心裂肺的哭声把我唤醒了。我瘫坐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前段时间翻了翻旧照片,才发现我和我爸竟然只有一张合影。那时我一岁。从未正经跟爸爸照张相,因为觉得他是那个无论如何永远都会在的人,觉得有的是时间,觉得这个人再怎么也不会轻易离开我。悔恨太多,遗憾太多,无法补偿。记得曾经跟我爸许愿:“等我有了钱,你就带着我妈周游世界!”如今岁月静好,他却已不在我身边了。
时间像是尘土,不经意的洒在伤口上,表面看似以云淡风轻,没了痕迹。但是那段回忆,你会永远记得。时间,只会教你如何释怀,如何去重新看待那些伤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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