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是农村一年中最闲的季节,气温变低,正是杀年猪,腌腊肉的好时候。近日,受妻弟之邀,去他岳父家看杀年猪,喝刨汤。
周五下午6点出发,天上无星无月,我们在迂回曲折的山路上摸索着前进,到地方已经晚上9点过了,疲乏至极,随意吃点东西便上床睡觉。
“喔喔喔”,公鸡高亢激扬地大声歌唱,此起彼伏,互相应和,乡村慢慢地睁开睡眼惺忪的眼晴,在沉寂中醒来。快速起床洗漱后,跨出院门,一股清鲜的空气扑面而来。眺目远望,东边的山顶上泛起一丝丝亮光,缕缕霞光透过云层散射开来,给白的、乌黑的云镶上了一道道金边,慢慢地扩大,染红了天际,乡村沉浸在一片雾霭朦胧、烟海扬波的境界里。
院墙外面临时挖的土灶里柴火熊熊,大铁锅里的水冒着热气,杀猪凳稳稳当当地摆放在院坝中间,接血的大盆中盛了一些盐水,一切准备就绪。人们将猪从圈里赶出来,抓耳、抬脚、提尾巴,把近三百斤的肥猪按倒在杀猪凳上,用一根绳子拴住猪的后脚,缠在杀猪凳的腿上,再用另一根绳子将猪嘴捆上,屠夫左手握住猪嘴,右手拿着雪亮的杀猪刀,斜着捅进肥猪的脖子,用力向里推,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腔热血顺着退出的刀向盆里喷洒而去,盆里泛着鲜红的泡沫,周围的地上也是血红一片。猪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使劲挣扎,四脚乱蹬,肚子不停地抽搐,生命快速地脱离躯体,渐渐不能动弹。
用独轮车将死猪推到院墙外面的土灶旁,一大锅水早已滚烫,人们不停地将开水浇到猪身上,升起腾腾雾气。待手能轻轻薅掉猪毛的时候,再用铁刨子使劲刮,雪白的猪皮慢慢显出庐山真面目。
褪完毛后,将猪抬到杀猪凳上,开膛破肚,小心翼翼地掏出五脏六腑。看看胸膛中有没有槽血,据说槽血越多兆头越好,预示着来年财源旺盛。接下来便开始分割,做火腿的,腌腊肉的......原来那头活蹦乱跳的大肥猪在屠夫的刀下变成了一块块红白相间的猪肉。大家边干活边闲聊,回忆年轻的时候缺衣少食,吃高梁米,玉米饭的日子。感嘅如今国家的政策好,种地有补贴,餐餐白米饭,天天有肉吃,年年有猪杀。翻身不忘共产党,致富想起邓小平是很多人的心声。
杀年猪的习俗延续了很多年,对于农村人来说意味深远。在土地里摸爬滚打劳累了一年,年底杀一两头大肥猪,既能吃到新鲜而又口感香浓的猪肉,还能把猪肉储备下来慢慢吃,一举两得。请吃杀猪饭无疑是其中的重头戏,又称喝刨汤。连续一个多月,村子里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场景,弥漫着猪肉的香味。三亲六戚,亲朋好友,远亲近邻像赶场一样,今天到你家,明天到我家,亲情、乡情在这样的走动中越来越深厚。
男人们忙着杀猪,清洗内脏,女人们也没闲着。切肉配佐料,灌香肠;洗碗筷,摆桌子,炖煮煎炒;厨房中灶火红亮,炊烟升腾,刨汤的香味飘满了农家小院的上空……
煦暖的阳光倾洒而下,天高云淡,湛蓝如水。摘光烟叶的秸秆仍然矗立在田野中,葫豆傍着它们茁壮成长。红彤彤的柿子压弯了树枝,树下堆着厚厚的落叶;等不及的油菜开出了几朵金黄的花儿,绿油油的麦苗已经有5寸高了。虽已入冬,森林中的那一抹嫣红,一片鹅黄,却让人想到秋色斑澜的图画,一派岁月静好,安宁详和的氛围。
客人们陆陆续续地到了。好客的主人拿出浸泡多时的石榴酒,搬出啤酒饮料,下午四点,准时开饭。煮白菜,煮萝卜,炖排骨,红烧肉,炒猪肝,炒瘦肉,酸菜血旺……林林总总,将餐桌摆得满满当当的。品种不多,都是自家种的,自家养的,胜在自然生态,份量十足。大家开怀畅饮,大快朵颐。男女老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扯酒经,谈年景,述乡情,聊家常,不知不觉间已经将那过去一年的酸甜苦辣全部都抛在了脑后,留给他们的只有熏熏醉意和永远也道不完的浓浓亲情……
夜幕降临,最后一拨客人告辞而去,喧闹了一天的农家小院沉寂下来。我们将肉再次分拣,剔骨,烧皮,刮洗,腌制,准备第二天制作油底肉。
妻弟的岳父六十多岁了,刚杀完猪,又买回七只猪崽。里里外外一个人,种十多亩地,每年收一万多斤包谷籽。养猪,喂鸡,卖包谷、蔬菜、南瓜籽等农副产品,肩挑手提,比一些年轻人还能干。“我现在还动得,种点地,养点猪,给年轻人减轻一些负担”。这句朴实的话让我莫名感动,可怜天下父母心。
又是一年冬寒,不经意的点滴在指尖流滴滴,渐渐的汇聚成一片波光鳞鳞的记忆之水,荡漾着我们的所有。不经意间,离开家乡二十多年了,很少回去过年,心中的故乡渐行渐远。今天的热闹场景,氤氲的猪肉浓香又勾起我儿时的记忆与思乡的无限味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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