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卓子
后来我明白,最痛苦的事情不是在经历痛苦本身,而是你明明知道自己处在痛苦中,却不知道如何走出来。就像肺部被炎症感染,你知道自己病了,可还是要不停的呼吸,每次吸气都在提醒它的伤痛,每次呼气都在向周身散发病菌。
我想要发作,却总有另一个更理性的自己在提醒我:你不可以发作,为了这么点小事,你没必要发作,生气或者发脾气又有什么用呢?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也不能减轻你的伤痛。我想要做出一些反常的举动,比如一气之下大额的消费,比如摔门而出,比如气愤的走走城市的道路,再比如看个电影、喝点酒、找个人倾诉一番……可总是有一个更沉稳的声音否定我一切的冲动,她会为我罗列出一连串要承担的后果及一系列接踵而至的新问题,我除了在电梯口扭转方向,停止下一刻被安排好的事情外,似乎再别无他法。
或者内心的憋屈只够支撑我扭转一次方向,我不能再做出更过分的举动,我不敢甚至懒得承担再多一分的任性。
于是哭泣就成了唯一的松弛,她最为轻松且廉价,就像发自内心的微笑与平和一样,毫不费力且没有成本,既不需要金钱作后盾,也不必因丢了颜面卸下伪装而窘迫,更不必担忧给任何人填了麻烦,只需找个合适的地方——比如夜深人静的卫生间,比如书房床上的被窝里。在所有人都安然入睡后,可以卸下所有的力量,允许那个委屈的脆弱的不想再支撑任何东西的自己,哭一场。
当然,不能放声大哭,不能影响到左邻右舍,也不能惊动入睡的家人,哪怕这无法抹去的苦痛只是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不想再迁怒任何人,内心的憋屈只需要一个口子,一旦刺破就如洪流涌出,一泻千里。
那一刻才是轻松自在的吧,如果连哭泣都要顾及左右,要表演或者要压抑,那才是真正的悲哀。于是,让身体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像摩拜显灵的神仙一样对哭泣这件事给予应有的尊重,像上一代人哭丧离世的亲人一样赋予仪式,内心却在外表的汹涌彭拜下得到声声安抚,那毒素自然而然的随着眼泪被流放出了体外,自由的空气挤了进来,一切又顺其自然的回归到平静。
这应是一个女人独有的权利,不再假装坚强,也不想不计后果的耍小性子,她需要的只是内心的力量,需要信仰填满胸腔,需要走出来的一条通道。哪怕这条路被无数只恶魔的手阻拦,她也把自己化作了眼泪流了出来。如果遇到寒冬,就冻成晶莹剔透的冰,飘成轻轻落下的雪;如果是酷暑,就蒸发成一阵雾气,洒出一场不受控制的雨。她有时会渗入土地,滋养种子发芽;有时会没入河流,跨过树根与石头。她无处不在,自由且洒脱,她不争不抢,平和且安宁。
我虔诚的抄写着熟悉的经文,字迹被框在小小的格子里,黑色的笔迹像在走一条被设定好的路,横平竖直。我的字迹还远远不够坚定,每个字都藏头露脸畏手畏脚的蜷缩着,我谨慎的保持着格子间的距离,写出的每个字都像在描绘一个点,规规矩矩的站在被设置好的无法逾越的间距里,站得不够挺拔也不够坚韧,像没满月的孩子,软绵绵的耷拉着脑袋,像缺少支撑的葡萄架,随时都会被一阵风吹倒。
还远远不够,我还有很多遍很多遍的经文需要抄写。终有一天,我若能去掉垫在纸张背后的格子,也能抄出一张漂亮的经文,我的自由也就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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