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难

作者: 自律的小丁儿 | 来源:发表于2023-10-03 18:23 被阅读0次

                  星期一(早上)

    “Xxx的家属,去交点儿费,你们欠费了,今天的药开不出来。”女医生打开重症监护室的门,冲外面喊。

  “中,我们的情况特殊,下去商量商量。”在走廊的连椅上和衣而卧的六十来岁穿着方格小夹克的女人坐起来说。

    “医生,病人是俺家里的,她是病人的大闺女,我想给俺家里的治病,但是我冇钱。俺小儿(方言:儿子)也想给她看,可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大爷走过去跟医生解释。

    “恁勒家务事别跟我说,我只负责看病。她的情况很不好,肠子已经堵住了,现在是用药维持着,你们家属商量一下,治还是不治,马上给我个信儿。”身材苗条,表情严肃的女医生说完,关上门进去了。

    “Xx,你去交一下费吧,冇钱了。”老大爷掏出手机,拨打电话,声音大的全楼道的人都能听见。

  过了一会儿,一位穿着蓝色白碎花衬衣,棕色西装,黑色西裤,黑色皮鞋的五十岁左右年纪的中年男士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位身材高大的女孩儿,那女孩儿一米八左右吧,圆胖脸儿,戴着银色耳坠,长胳膊长腿,穿着棕色休闲套装,黑色平跟皮鞋。

    “大姑,俺奶现在咋样啊?”女孩儿问。

    方格小夹克说:“还是老样儿,半碗饭能吃四分之一。”

    “一会儿你跟恁爸进去喂饭吧,顺便见见恁奶。”方格小夹克说。

    “Xxx家属,商量好勒冇?护士等着输液勒!”医生开门大声问。

  “马上,马上。”方格小夹克赶紧答应。

  “他要说不管咱自个瞧。”棕色西装生气地说。

  电梯里走出一个穿黑色休闲装,平底布鞋的三四十岁的平头小伙儿,棕色西装领他去走廊另一处连椅上说话。

  “这是我的底线,不能再让步了。”没听见他们前面的谈话,这一句话棕色西装声音比较高,隔个十来米也能听清楚。

  “爸,过来,跟他说恁些干啥?”棕色休闲套装大声说。

    “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插嘴。”棕色西装扭脸呵斥女儿,他女儿还不服,嘟嘟囔囔说个不停。

  黑色休闲装男子急匆匆下楼了。

  过了一会儿,重症监护室门开了,护士喊他们给病人拿药。方格小夹克急忙站起来想跑过去,棕色套装拉住了她。白发老人提拉着鞋走过去,接过条子走过来,对方格小夹克说:“先交1000吧。”

    “恁不会交哦!”棕色套装气哼哼地白了他一眼。老头没搭腔,下楼了。

                星期二(上午)

    “他们这一家情况很复杂。生病的女人今年75岁,三十多年前,她撇下两女一男三个孩子和老公跟这个老头走了,这个老头也有老婆,这个女的去他家的时候,他小儿才两岁,这个女的不管自己的仨孩儿,替这个男的把他孩儿养大,娶了媳妇,还给他带大孙子孙女,现在女的得了癌症。”病房外一个病友的家属说。

            星期二(下午)

  “俺妈走的时候我都结婚了,我不让她走,她非走,去的时候健健康康的,现在瘦得皮包骨头,叫谁谁不伤心。俺爸走了七八年了吧。俺都想卷(方言:骂)死他,说对俺妈好,好哪儿啦?俺妈就是傻,冇享一天福,光受罪了。”方格小夹克对走廊上的病友家属说。

  “可能你爸你妈关系不好吧,像她那个年纪能迈出离婚这一步的人不多,都是能对得(方言:凑乎)过就对得过了。”一个穿红色方格衬衣的大哥说。

    方格小夹克表情凝重,沉默不语。

              星期三(下午)

      “叔,你放心,俺绝对不会把俺妈拉家不治勒!转到哪个医院我也不着(方言:知道),他也冇跟我说,等按扯(方言:安置)住我跟小伟说一声,他原意去看我欢迎,他不愿意去看我也不埋怨。我妈百年后,赖好我们给她唱三天戏,保证风风光光把她送走。她毕竟生俺养俺了。以后你就自己过吧,替小伟照顾好俩孩儿,让他倆出去挣个钱。”方格小夹克对老大爷说。

  “唉!小伟在家都想死。她虽然没生他,但养了他三十多年,现在你们接走了,他想看看她,陪她说说话儿都不能,他难受啊!他不是不想掏钱,是掏钱也显不着,恁这一拉走,村里人肯定说他不管她了,他花钱都花囊(方言:没有功劳)了,所以他不想掏钱。恁要是让俺管,小伟说了,他就是把家卖了也跟她看病。”老大爷说。

    “俺理解小伟,你也得理解理解俺。小伟要是还认我这个大姐,我还跟以前一样,他的俩孩子结婚,他给我说一声,我还给他随礼。”方格小夹克说。

          星期三(下午)

  “走到哪儿了?给咱妈买身厚点儿的睡衣,带两双袜子。”方格小夹克说。

  “说好了?他家谁办出院手续?社保卡给你了冇?”一个女子的声音。

  “说好了。小伟的媳妇儿过来办手续。你可别跟她吵架,回到家再说。”方格小夹克说。

  “我不跟她吵架!娘那个X,我都想骂死他全家,啥Xx人,要不是他,咱爸也不能走这么早……”电话里那女人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

  “别节外生枝了。咱哥来不来?来几个人啊?”方格小夹克问。

    小伟的媳妇儿过来了。她穿着绿色宽松毛衣,蓝色牛仔裤,白色运动鞋,梳着马尾辫,身材苗条,素面朝天,朴实文静,一看就是个很本分的人。

  “姐,咱妈一走,就辛苦你跟哥、姐了,我也不会说话,有啥事你跟我说一声,我能去一定去。”小伟媳妇儿说。

  “着(方言:知道。)你跟小伟都是实在人儿,这些年你也不少照顾俺妈,也让俺姊妹仨尽尽孝吧。”方格小夹克说。

  电梯里走出来五六个男子,为首的是那个棕色西装,今天他没穿西装,穿了一件蓝色衬衣,蓝色西裤,黑色皮鞋,走路有点儿弯腰驼背,他坐在走廊上病友临时支起的床上,两手抱头,一言不发。

  “那一家不管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平头男子问。

  “可能吧。冇见那家人。”另一个男子说。

    “刚才楼底下那个老头就是。”一个上了的年纪的男士说。

  病人从重症监护室推了出来,白色的被子盖在她的身上,看不清她的脸,只看到她黑色凌乱的头发。听方格小夹克讲,她妈妈已经瘦到四五十斤了,确实,感觉白色被子下面扁扁的,好像啥都没有。

  老头一家人也许再也见不到这个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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