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约炮

凌晨两点多蹬蹬蹬跑下来，下楼前不忘拿毛巾擦了把脸，蘸湿了使劲拉了拉腋下。早就停水了，拧开水龙头只听见一缕吱吱歪歪的气流，像从大地深处发出来的喘息，黑夜里听得格外清晰。整个楼道暗黑一片，楼下大厅空旷得像个院落，墙上安着一整面大镜子，更是宽敞得可怕。铁门已经锁了，他过去摇了几下，又沉又重，没有一点动静。心下犹豫，其实也是害怕，来来回回拿不定主意。

翻身过墙，街道寂寞得得像块处女地。“北市场东面农业银行，”他给他发消息。他向他要电话，他没给。“十五分钟。”夜里风很大，没有路灯，强生眼镜店招牌下有摄像头红光闪烁；他别过头去，感觉是被窥视了。他一直望着远方，路的尽头，车子会从那个方向驶过来，灯光会像涨潮一样照亮他半边脸，淹没他整个身子，然后车子在他面前停下，带他走。

三点十七。坐在车上紧张到声音异样；嘴里干得很，舌头像块烘得差不多的抹布，他使劲咽唾沫，用嘴呼吸，因为担心会有怪味。他大概也觉着了，去便利店买了两瓶水，两包泰山香烟。他没想到他真去买烟，以为是去买套。

“以为你去买套。”他扑哧笑出声来，气氛缓和了不少。“没没，套……家里有”，他声音低下去，有些含糊。竟然接了话，他想他到底还是感觉到窘。

到他家之前他一直有些紧张，扯谎道之前有一次没成功。不想让他知道这是他第一次，他不讨厌邋遢寒酸的人，就怕人又low又容易得意。然而再怎么掩饰也还是没有经验，他知道该怎么做能让他开心，但是仍旧很坚定，一方面也是觉得这人实在凡夫俗子，放不下身段。

小的时候看过一部韩国情色电影，《密爱》，里面的镜头时时浮现。他学着把腿盘在他腰上，像两条胳臂滑上脖子。

他身上有股香味，很好闻，凑上去的时候又消失了。胀，像根蒙着抹布的棍子，一跳一跳。他手脚冰凉，搁在身上使人打颤，他也没说什么，一定是出于礼貌。整个过程他心里平静的很，静候命运临身。

用起力来床一震一震，他几次三番停下来，最后索性把短裤塞到床缝。他给他腰下垫了一个座枕，估计是为了好借力。卫生间里冲浴没了莲蓬头，只一根细长管子，事后他才悟道这样便于清洗后面，一阵恶心。他不知道带多少人来过。

凌晨四点半钟，完事后躺在侧卧的香水里，窗外货车隆隆，隔得十分远，但是听得一清二楚。清晰得可怕，似乎可以感觉到货车经过那一瞬马路承受的巨大压力，像一个陌生的身体沉重地压在身上，像符咒，像劫数。声音越来越响，可以感觉到车灯将你吞噬，照得眼前一片眩晕，赤身裸体躺在清晨五点的荒地。

清晨五点钟他听见了鸡啼，诧异得很。窗外楼下就是一大片地，一眼望过全是地，没有一棵树。幕布一样的天，像一顶钢盔罩在万物不生的田地上——混沌得像宇宙洪荒。田垄里伏着一两间小瓦屋，像一只大狗或一只老黄牛趴在地里，渺小到实在不起眼。中间相隔简直远到整片中原，寥廓的天地间空旷到令人窒息。站在四楼的阳台朝下望，简直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逃无可逃。

还在他家中，完事之后他就迅速穿好了衣裳，掖紧，揣实，警惕得很。

“上来，”他说。但是他下意识朝门看了一眼，有股冲上去拧上锁的冲动。还有个人在这栋房子里，他知道。就算埋头在他胸上，背对着门，他还在担心那扇门会突然打开，或是有人偷窥。黑暗里撅着屁股埋头胯下也不能投入，总感觉哪里藏着一双眼睛。房间很小，门上挂满了衣裳，床上被褥一片凌乱，他担心不干净，但还是抓起一条单被攥在手里，他需要它们，需要遮掩，哪怕是一条毛巾。床头柜上开了一瓶香水，他把电脑关上了，不想让他看见他的脸，他的神情；他希望这间屋子是封闭的，能再小一点，小到只容得下一张床，床上罩了一顶深色大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