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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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八月，室外燥热，太阳公公被乌云捂得严严实实。在京州理工大学北侧的一间四人间男生宿舍里，韩赛已经梳洗完毕，正拿着手机，开着前置摄像头检查脸上的细节部分。

这是一位清秀健壮的男生，顶着刚刚剃的9毫米板寸头，脸部轮廓和上臂的肱二头肌轮廓一样分明，显得精神，而且性感。

“约上了？”下铺的牧阳从上下铺的爬梯孔，探出嘴巴来问道。爬梯上挂着三条还没清洗的内裤。

“嗯，上钩了。”韩赛得意地翘了翘嘴角，吹了声短促的口哨。

“泡妞儿，不能急，要像钓大鱼一样，抄网之前多溜几下，不能硬来呦！”牧阳像一位智者，操着纯正的福建普通话，意味深长地叮嘱着，接着一声叹息。

“哈——哈——放心吧，她跑不了！替我保密啊。”韩赛边说边抓起手机、烟盒和钱包，一溜烟冲出了宿舍，在走廊上的大镜子面前，他左右看了看，吐了个大舌头，然后来了个360度转体，接着吹起《夜色》的口哨，迈着轻快的步伐下楼，不时地甩甩头发。

—2—

京州市求知路呈南北向，向北止于迷街，向南止于茫街。京州理工大学和京州民族大学位邻求知路西侧，被一条小街道——风情街隔开，一北一南。韩赛和刘诗如约好，周六11:00在求知路和风情街相接的丁字路口见面。

知了嘶鸣着，尖利的声响弥漫在街道的每一个角落里，似乎在抗议这过分闷热的天气。在丁字路口的树荫下面，几个女生来回踱步。

韩赛默默地在心里做着排除法，紧接着压低嗓音喊了一句：“大好的西瓜不用称，你若需要咳三声。”干咳声从树干旁边的女生那里传过来，披肩发和黑竖条白色连衣裙映入韩赛的眼帘，韩赛心里咯噔一下，疾步走过去。

约炮

“你是刘诗如？怎么抱个狗出来啊？”

“晕死，这可不是普通的狗，它是球体博美犬，小萌神。”刘诗如鄙夷地扫了一眼韩赛，边说边低头给小博美理毛。

“你宿舍允许养狗啊？”

“呵呵——”

刘诗如双唇嫣红，下巴上虽有几颗痘痘，但并不影响她的妩媚多情，韩赛心跳开始加快。

两人并肩朝风情街里头走去，韩赛故意用身体贴了一下刘诗如，刘诗如触电似地跳开了，她严肃地对韩赛说：“咱们出来只是聊天的，你可千万别想多了！”韩赛尬笑一声，吐吐舌头，说自己是不小心碰到的。

川湘园餐厅位于风情街中部，紧挨着竹桃苑快捷酒店。两人选了一个靠近玻璃窗临街的位置，相对而坐。

刘诗如点了一桌子小吃，酱鹅肝、夫妻肺片、辣子鸡丁、生椒拌黄瓜、豆瓣鱼、凉拌腰花……无一不辣，韩赛挠挠头，给自己点了个鸡蛋挂面，不加辣椒。

—3—

“你衣服和鞋子不搭配，哪儿有白裙子配灰凉鞋的？”刘诗如抬头吃惊地看着韩赛，韩赛得意洋洋起来，为自己的策略感到满意——越是漂亮女生，越是不能夸，好话听多了麻木了，浇冷水的反而更易获得芳心。

“那你说说呗！”刘诗如莞尔一笑。

“你要穿红鞋，原因有二，一是你皮肤白，二是红鞋更显活泼动感！”看到刘诗如点头，韩赛更加放开了，接着挑毛病。凉菜优先上桌了。

“你痘痘有些日子了吧？”

“嗯哼，你咋知道？你学医的？”刘诗如盯着韩赛，眼里多了些朦胧。

“我不是学医的，不过我来自中医世家啊，下巴上长痘痘，多半是因为消化不好，少数是生理原因。按摩推拿有特效！”

刘诗如摇摇头，表示不解，然后试探着问：“你会按摩推拿？”

“那必须的，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从小耳濡目染，哪儿能不会？”

刘诗如努努嘴，开始自顾自地吃起来，偶尔莫名其妙地笑一下。小博美似乎也不怕辣，趴在桌子上，津津有味地嚼着鹅肝儿。

韩赛手指微微颤抖，看似心不在焉地挑着面条。他的目光，在刘诗如身上游弋着，先是爱抚，接着是磨蹭，然后是掐，最后顺着连衣裙的条纹，一条一条地把她撕下来，泡进碗里，再用筷子一根一根地送进嘴里，吮吸着，咀嚼着。

韩赛喝了一大口汤，使劲咽下去。他伸出右脚，踩住了刘诗如的脚，刘诗如随即颤栗了一下，暂停了一下筷子。韩赛不敢往下看，踩住的是哪一只脚，现在的重点不是左右，而是力度，既不能让她逃脱，又不能踩伤她。刘诗如使劲往上顶，企图脱脚。

一场无声的博弈在桌下进行，旁人无从知晓。玻璃外面，天色越来越暗。突然而至的闪电，把世界照得亮如白昼，两声闷雷轰隆隆劈下来，惊得小博美忽地钻进了刘诗如怀里，韩赛随之脚一松动，刘诗如逃也似地撤回了脚。豆大的雨点扑向地面。

—4—

“都等了这么久了，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旁边有个快捷酒店，上去我给你按按摩吧。”

“韩赛，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那么随便的人么？”

“你还真把我当成随便的人了，我女朋友首师大的，要不下大雨，我就去找她了。对了，她是系花。”

“……”

“我正好会这个，义务帮个忙而已。你想多了！我先上去了，你若需要帮忙，就来找我吧。”

“……”

刘诗如目不转睛地望着外面大雨滂沱的世界，毫不理会韩赛到底在说什么。

韩赛到竹桃苑快捷酒店前台，开了个钟点房，怀着七上八下的心情按电梯上楼，顺手给刘诗如发了条微信：8402。

空调吹出凉爽的清风。在宽大的双人床上，韩赛躺成一个“大”字。这是一间乡村格调的房间，淡粉色的墙壁上，刻着生意盎然的竹子浮雕，竹节清晰可见，高矮错落有致。床单和被子上印着大小各异的桃花，娇艳夺目。

韩赛起身，拿出一个硬币，定义正面为“上来”，背面为“不上来”，抛了许多次，背面比正面多，最后干脆不抛了，随手把硬币扔进了垃圾桶。

“咚咚——咚——”

韩赛噌地跳起来，激动地低语道：“上来了！”他对着镜子双手比划了两个“耶”的手势。

开门一看，是位阿姨，原来是她刚才打扫卫生间忘记放厕纸了。关上门，韩赛开始在房间里踱步，嘴里不停地念着“上来……上来……”。

不一会儿，韩赛听到一个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咧嘴一笑——她肯定是不好意思了。于是猛地拉开门，一个大一新生一样的男生，抓住一把名片，正从门缝里往里塞。名片上印着大胸美女，大概由于天热，穿得特别少。

“嘿嘿，哥，少妇、白领，都是良家，还有大学生……”

韩赛没好气地给了大一新生的胸脯一拳，“我说你能不能考虑一下你老板的成本啊，一个房间需要塞那么多张吗？哎，还有，钟点房有必要塞这破玩意儿吗？”

大一新生挠了挠眉毛，“我哪儿知道哪间是钟点房啊？”韩赛甩上门，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拿出手机玩起了王者荣耀。

—5—

屏幕上突然出来一行字：开门。是刘诗如的微信。韩赛兴奋地做了个后空翻，一下子翻到了床上，他跳下床，迅速地整理了一遍被褥和自己的衣服，作绅士状开了门，刘诗如低头走进来。

“韩赛，咱说好了啊，我想请你帮我治疗痘痘，但你不能做别的事情，行不？”

“放心吧，我韩赛是正人君子，君子不强人所难！”韩赛挂上链条锁。

房间顿时安静下来，两个人并坐在床尾，急促的呼吸声仿佛一曲二重奏，谁也不愿意先开口。韩赛突然尖叫着跳起来——小博美从包包里爬了出来，蹭到了韩赛的手臂。

约炮

刘诗如抿嘴一笑，从鼻孔里挤出来几个字：“胆小鬼！可以开始吗？”

“哎哎，可以，你先趴着，放松。”韩赛坐在刘诗如背上，煞有介事地给她按摩起来，正反手揉捏、指压、捶打、推拿、局部推拿。小博美乖巧地坐在床尾，时而舔舔女主人的脚掌。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

室外，大雨已停，清亮的白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房间里来，也想看个究竟。

—6—

“韩赛，你放开我，不是说好只按摩的吗？韩赛！”

“……”

小博美惊恐地从床上跳了下来，因为个子太小，显得床太高，摔了个嘴啃地加四脚朝天。

它找了个离床较远的位置，坐下来，伸直脖子盯着床上的肉搏战。这种战争，它或熟悉，或陌生。

人的战争和狗的战争，过程都精彩纷呈，甚至不乏暴力，但狗的战争诉求明显单纯得多，就是为了种族延续，而人的战争则多半和繁衍无关。

狗会保留战斗果实，人则不然，为了让虚无的欲望更加形象具体，他们忘乎所以，常常把战斗果实流在医院里。从这个意义上讲，人如狗，还是人不如狗？

肉搏战越发激烈了，小博美眼睛里充满不可明状的惊恐，伴着浓重的担忧——它大约担心它的女主人不堪重负。

它朝床的方向汪汪汪地叫了几声，意在叫那个陌生男人滚开，只是它太渺小了，影响力太有限。

战场上的喧嚣声，已经湮灭了它的叫声，它决定放弃它的女主人自己先跑，它冲向房门，用娇嫩的前爪挠门，用头顶门，它想逃离，它无法理解人类这种可怕的战争。

它终究无处可逃，伴随着一阵嗲哑的呻吟声和一声闷沉的低吼，它趴在地上，用前爪捂住了眼睛和口鼻。

战场安静了，房间里万籁俱寂，荷尔蒙的味道填满了整个空间！

—7—

床上搁着一幅形体艺术作品——赤裸的刘诗如侧躺在赤裸的韩赛右臂弯里，小博美趴在刘诗如脚踝上，它瞳孔里残存着对韩赛的恐惧和愤恨。

韩赛悠闲地抽着烟，像一位凯旋的将军。刘诗如扣弄着他饱满的乳头，温柔如新娘。

“韩赛。”

“嗯？”

“你把我上了啊？”

“嗯嗯……呃呃……你打多少分？”

“嗯……12分吧。”

“满分100？我表现得这么糟糕啊，哈哈！”

“满分10分。”

“哦呵，为何额外加2分啊？”

刘诗如并不回答，只送给韩赛一个深情的吻。

韩赛，渐渐坠入香甜的梦乡。两行清泪淌出刘诗如的眼眸，蕴含着一丝甜，一丝咸，还有一丝苦涩。

—8—

雨后天晴，空气明净如水。湿漉漉的街道晶光闪烁。

两人并肩朝风情街外面走去，刘诗如情不自禁地用身体贴了一下韩赛，韩赛如触电似地跳开了，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尬笑一声，挠了挠鼻尖：“咱们是ONS，就不要有太多纠葛吧！”

刘诗如调整了一下手包的带子，又捋了捋散落的碎发，“呵呵，你想多了！”

在风情街和求知路交接的丁字路口，韩赛和刘诗如挥手告别，一个往北，一个往南，各自离去。

韩赛甩了甩头发，吹着响亮的口哨，迫不及待地给女友寒烟回了一条微信：乖宝贝，想死你了！一上午都在忙着查资料，要帮老师写个论文。没有及时回复你的信息，不要怪我哦，么么哒。晚上能见面吗？想你！

页面返回，收到了刘诗如的微信消息：韩赛，其实我不是民大的，我也没有上过大学，特别渴望能上大学，感觉大学生好神气呢。谢谢你！请你不要再联系我。特别不想说的是，我的HIV检测结果是阳性，你一定要抽时间去查一下啊，祝你一切安好！诗如爱你！

读完信息，韩赛使劲摆了摆脑袋，又掐了一下人中，重新读了一遍信息，接着喷了一长串连环脏话。他控制着手指的抖动，敲打出来一条信息：你为什么不提醒我戴T？

结果信息发出后，显示出一个刺眼的红圈感叹号，下面是一行灰色文字：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韩赛四周张望，却望不见刘诗如的踪影。他手足无措，像金刚一样提着手，来回踢着正步。一万只羊驼开始在他内心狂奔。

突然，他狠狠地把手机摔到地上，抱着路边的一棵雏槐，疯狂地摇晃，旁若无人地怒吼着。

珠子一样的雨滴混着残败的槐花，重重地砸在他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