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日记

我无意间看到父亲的一本日记，出于好奇，我小心翼翼地翻开这沉睡了许多年的牛皮薄。原来，这是我父亲在中学时留下的一段美好的青春记忆。
牛皮薄的纸张是如此的泛黄，不知承载了多少岁月的洗涤，也不知有多少心事曾对谁有过表达。然而它却像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一直默默无语。它悄无声息地将我父亲的青春记忆偷偷地埋藏起来，直到今天被我发现。它以沧桑的面孔扑向我，我却看到父亲最年轻时的模样。这本日记不再是那苍白无力、简简单单的几个文字，而是在字里行间向我流露出温暖以及动人的故事。日记可以说是情感的载体，不论它记录快乐还是忧伤都是一份美好的回忆。读了父亲的日记，我感慨万千，不禁潸然泪下。
关于父亲的日记，我是感动的。日记里，父亲是个多情浪漫的阳光少年。他偶尔写写碧海蓝天，躺在洁白柔软的沙滩上感受那椰风袭面和悠闲时的惬意；也偶尔画画白云深处的人家，感叹那纯朴的村落风景如画以及羊肠小道的错杂。当然也有诉诉心中的苦闷、怅惘求学之路的艰辛、挚友的离别以及不能长相厮守的那个美丽动人的她。我不清楚故事里的人物，我只知道，父亲是个性情中人。言语间流露出他的真挚情感，虽有忧愁和悲伤，但他依旧文笔潇洒。我想，这或许是青春赋予他的多情浪漫吧。
一个青涩的阳光少年，在我的眼前不停地跳动挥舞着，向我展示着他的青春姿态。
关于父亲的多情浪漫，我是不解的。其实现实生活中，父亲是个比较木讷，不善于用语言表达内心情感的人。在我的记忆中，父亲从来不是多情浪漫的少年，他给我更多的印象却是每天忙着赚钱的中年人。他总是很忙碌，并没有那么多的闲情去谈及有关青春之类的话题。也不再写青涩的日记，而是记些流水账的东西。比如今天进了多少货，出了多少血，本钱和利润是多少等等。即便是有空闲时，也只是和一帮好兄弟聚聚餐、打打麻将、吹吹牛皮……在忙碌又充实的一天后便呼呼大睡了。我想，这或许是几十载忙碌的岁月里蹉跎了父亲的多情浪漫吧。
几十年的光阴不长不短，但时间的力量却是惊人无穷的。它可以改变很多东西，甚至不惜将一个十几岁的活泼少年转眼间变成已渐渐衰老的中年人。
关于父亲的老，我是无知的。从小到大，每天看着父亲都是很平常的模样，从不觉得父亲会老去。直到他的头顶上悄悄地冒出一撮又一撮的白发时，我才发现，他真的老了。人们常说人老了会越来越像个小孩子，果不其然。父亲临近六甲了，他却越来越像个不懂事、不听话的孩子。我每每劝他少抽烟少喝酒，少打麻将多睡觉时，他总是很任性。总拿老毛开涮，跟我开玩笑说毛泽东抽了一辈子的烟不照样活了八十多！无奈的是，人再嘴硬终究逃不了岁月的残酷与无情，直到他去年犯了支气管炎才收敛了些。
或许父亲真的老了，我开始心疼他。心疼他历经了岁月无情的折磨，从一个多情浪漫的少年渐渐地到开始养生防老的年龄。虽然父亲已经没有了年少时的多情浪漫，但在经历了大半的人生岁月里，生活中的柴米油盐以及琐琐碎碎的人和事中，他成长成熟了很多，同时皱纹也毫不客气地在他的脸上爬满了许多。我想，这或许是岁月的流逝不得不给他该有的模样吧。
一个跳动的身影渐渐地在我的眼前消失了，我也不再寻觅他的踪迹。
父亲在平淡无奇的岁月里安安静静地度过了几十个春秋。父亲的这几十个春秋是他为自己谱写的生命历程，但对于几十年后的我，我是不以为然的。恐怕要等到我的头发也黑中藏白了，皱纹也静悄悄地爬上我的脸了，再一次回忆起父亲的日记时才能深知平凡人的岁月静好吧！
文／孤雁
写于201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