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33岁的心脏内科医生韦尔乔与哲学博士王玉北合作,出版《西方哲理漫画》,创作插图2500余幅。这是他插图最集中的一套作品,此时“处方画”已小有名气,但他生命只剩下10年。
插画,自然要为主题服务,命题作画容易被当做可有可无的装饰品。18年后,中信出版社出版,改成了“韦尔乔西方哲理系列绘本”,插画成了此书的主题,更多人开始注意到绘画的寥寥数笔与古朴雅致。
韦尔乔躬身于帕慕克意义上的细密画,但韦尔乔的画没法把你带入画里。你也很难找出时代感和日常生活细节来。不是他的画不好,而是他画的不具象。如果说细密画是故事,那么韦尔乔的画则是注释。看韦尔乔的画,你会令人想到丰子恺,但看过他生平的人,却会想到比亚兹莱。同是黑白插画,同是肺病,同是未受正统美术教育。不同的是一个简洁、一个繁复。比亚兹莱的插画,充满精心的线条和细碎的花纹:“他往往采用大量头发般纤细线条与黑块的奇妙构成来表现事物的印象,充满着诗样的浪漫情愫和无尽的幻想,展示了一个充斥了罪恶的激情和颓废格调的另类世界”。
韦尔乔韦尔乔的画,大都画在一些公文纸的背面。其正面,不是空白的病志表格,就是印着两叶肺的透视单。他用的那支笔,就是他开处方用的钢笔,细看很有木刻画的味道。韦尔乔画日月、树木、骷髅,也画十字架、教堂、死神、桅船。但他画的最多的,还是穿旧式长衫的人。他画中的男人总是穿长衫,以至于我们没有意识到——长衫这种服饰现在已经很难看到了。
这个画法很简洁:“人物没有脸,更勿论五官,连四肢三围都是敷衍。他拿一个长袍加个头部,就对付完了‘人物’这个叙事元素”。无论大人小孩,除了高度区别,一律面无表情,没有五官、光头、溜肩,如果偶尔画眼睛,那眼神常常会想到骷髅或蒙克的呐喊。这是生物学上的眼框,空洞而困惑。这些男子或走或停,或站或坐,它很容易被忽略,但它的荒凉无处不在。即便画中只有一个人,你仍旧无法认识这个人是谁。即便画中有无数个人,你又会觉得这只是一个人。这样的一个人不觉得寂寥,一群人也不觉得热闹。
在并不存在的大地上,我们看到穿旧式长衫的男子,只有简约的轮廓,看不出表情,只能从脊背弯曲的方向,判断他的朝向。就像哈尔滨的冰天雪地,雪没有盖住的地方,露出了黑色的人形,有些暧昧,又有些阴冷。那些男子的属性稀薄,因为他并不在大地上,或者某个确定的所指,它只是在表达一种寂静和完成。
他的画,看得多了,你会对现实生活所拥有的过于丰富细节而迷惑。这插画那么干净,连焦虑都被很好地隐藏了。只在他留下的信件中,我们发现了这样一段话:
“我在火柴盒大小的卡片上画画。我画了很多穿长衫的人。……我在小画里‘解放’了上千个‘长衫’。到如今,有谁来救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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