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自以为自己算得上是一位品茶的专家了。
多年前在国内做过农口记者的经历,让我不但见过种茶,炒茶,也在每年春茶上市后,品着清香的雨后新茶爱不释口,心满意足地感受着那一份只有故乡的泥土里,才能生长出来的清香和甘甜。
多年后,家乡的碧螺春和雨花茶那淡淡苦涩中所蕴含着的清香,仍然魂牵梦绕在我的唇齿间。于是在去年回国的时候,特意去了南京城里的茶叶店,精选了一些当地的名茶,万里迢迢地背了回来。
没成想回到了新西兰的家里之后,尽管特地用我家山间的清泉水泡上了一壶茶,但在细细地品味之后却失望地发现,记忆里的那一份曾经飘荡在唇齿间的苦涩中的甘甜,却荡然无存了。失望中的我努力地回忆着那久违了的味道,却不禁对这一壶从万里之外漂洋过海而来的清茶而感到失望了起来。
也许是异国他乡的泉水,无法与故乡的茶叶相融合而浸泡出当年的那一份清香与淡淡的甘甜了?
我失望地想着。无奈之中将那满壶的碧螺春放置一旁,取出一包格雷伯爵茶包放入杯中,倒入被煮沸的开水。那期待已久的特殊香味,立刻充满了我小小的茶室。于是失望地想着:是不是海外的水土,已经将我的味蕾给彻底地转变了呢?
格雷伯爵红茶时光荏苒,一转眼,离开故乡已数十年。
记忆里的那一座坐落在南京鼓楼公园里古色古香的茶室,曾经在我来到这个南半球的西方小国后的最初几年中,以东方文化的经典代表的方式,让我在丈夫的面前炫耀过许多遍。
于是在第一次举家回国探亲的那一个假期,冒着南京酷暑的骄阳从鸡鸣寺一路走到了心目中的那一座茶室,却发现当年的茶楼早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间贩卖工艺品的小店。
这样的经历,在几次回国的历程中屡屡出现过。我不在家园,不知家乡的巨变,而留存于记忆中的那一切也终究变成了美好的往事,被我永远地封存在了心里面。
而我那年轻时对于茶的挑剔与考究,也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地被演变成为了一种无奈:
那一种无奈来源于我所居住的国家无法买到家乡珍贵的绿茶,我所饮用的水也无法沏出那甘甜清香的茶汤,于是只能“削足试履”般的适应着当地的饮茶文化,凑合着饮用着那一些不对胃口的茶饮,以解心中对茶香的渴望。
在我所工作的图书馆员工休息室里,总是摆放着为图书馆里员们准备的茶包,咖啡和茶点。
我所工作的图书馆为员工提供的茶包每每到了早茶和下午茶的时间,我总会机械地选择着咖啡机里的咖啡,对那精美的茶包盒中的茶叶,却避而远之着。
使用“避而远之”这个词,是因为我对那一些令我的洋人同事们赞不绝口的茶叶,实在是不敢恭维。
初来图书馆工作的时候,我曾经无意中品尝过那一些令同事们啧啧称赞过的茶包,于是很快地发现自己只能用脸上尴尬的笑容,去掩盖住入口的那一种异味,并在心里暗下决心,永远都不再去触碰那一些看似精美的茶包了。
“茶包在中国,一般只有招待所或者宾馆做为招待顾客的商业用途而被使用着……”我望着将茶包放入到茶杯中倒入了开水和牛奶的同事,悻悻地解释道。心里暗想:“你们这些老外懂什么是真正的品茶吗?连做饭的肉桂,生姜都磨成粉放入茶中,那滋味简直让我……”
同事抬起头,带着认真而又尊重的表情对我说道:
“是啊,中国才是茶的真正故乡呢。我听一位曾经去过中国的朋友对我描述过中国美味的茶水,和让他眼花缭乱的茶道,真想有机会去中国看看,好好地品品真正的中国茶的滋味呢。”
与同事有了这一通有关茶的对话后,我将她请到了我的家里,在丈夫建好的茶室外的小木桌上,望着远山和海,将那一包我去年从国内背来的碧螺春开封,用山泉浸泡在国内的朋友赠送给我的茶具中,心中激荡着想向她炫耀一下真正的中国茶的渴望,静静地等待着螺旋状的茶叶慢慢地伸展开后,将碧绿色的汤汁倒入到了她的那一只精美的茶碗中……
“好棒!”同事惊叹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小心翼翼地将茶碗送到了嘴边。
一阵赞叹声从她的唇齿间飘出。我微笑着自豪地看着她,心里却在怀念着那记忆深处的碧螺春真正的香味。
我知道在这一片异国他乡的土地上,是无法品尝到那曾经熟悉的苦涩,清香与甘甜的;不管这里的山有多美,水有多么的纯净与甘醇,但是那故乡的味道,永远都只能飘荡在遥远的故乡的土地上。不管走得有多远走,只有渡过重重的山水回到故乡和妈妈的身边时,才能够真正地品尝到那生长在我记忆深处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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