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听

作者: a_转氨酶 | 来源:发表于2018-07-25 13:00 被阅读28次

    何放找对了路,出了血竹林一路向北,先过潭州再过豫章,倒是没再受到什么阻碍。自己在衡阳张家盗宝之事,似乎是石沉大海,江湖上半点风声都没有,这不由得让何放丧气了很多。不过自己在血竹林中的奇遇,算是何放以后在酒肆里吹牛皮的绝好话题。他掐头去尾,再隐去各种细节,夸大云野鹤的悲壮,说不定还真能把这故事变成传奇流传开去。

    过潭州时,何放花光了身上最后一点钱给自己换了套行头,张家这件毫无审美的灰布料的衣服已没有了意义。可是盘缠花光了,之后的路怎么办?总不能一路行乞回老家松江吧。有趣的是,何放最后看了一眼换下的张家旧服,却发现在衣襟里放着一枚竹牌。竹牌老旧暗淡,上面写着“归真”两个墨字。

    何放一下去激动起来。“归真”是琅琊许家的家训,这是四海之内人尽皆知的事,就连许家的祖宅也叫做“归真福地”。自己和许家从无交集,这竹牌难道是云野鹤给自己的?

    归真竹牌看起来不起眼,其实它能做的事情非常多。许家是四大家族之首,势力遍布各地。就像拿着飞云甲和飞贼聊天就能攀上关系一样,拿着这归真竹牌,和各地的许家人那就是一家人!有了许家的大靠山,自己还愁盘缠吗?

    可何放又转念一想,这不对劲啊。许家是修真世家,无论是嫡传子弟还是门人外客,或多或少都是有一定道行的。可自己呢?什么都不会!拿着归真竹牌给人家看,人家随便问几句自己就露怯了,非被当做偷人东西的小贼。被当做小贼还不要紧,自己本来也就是个贼,要是被当做杀人越货的大盗就不好了,凭自己的身手,一个修道的童子估计就能让自己歇菜。可是杀人越货的人,又怎么会抢着脏兮兮的竹牌呢?

    做了半天思想斗争,何放还是决定先把这竹牌放好。钱的问题对于一个贼来说从来都不是问题,没有就去劫富济贫啊!打定了注意,何放就开始物色其目标来。

    其实,做贼也是有门道的。原本,贼指的是以作乱的形式取得不义之财,盗指的是以欺骗的手段取得不义之财。但是后来,贼盗二字在低调行事的同行嘴里,就变成了一个意思。凌波老祖也自称是飞贼,但他从来不做劫掠之事。再后来,贼也好,盗也好,指的都是凭手段偷东西的人。当然,在他们眼中,偷东西那都叫劫富济贫,不管后果如何,在自己心里肯定是说的过去的。

    不过何放是个特例。他从来不管自己的行为叫做偷,而叫做借。每当他潜入某人家借了一些银两,就会留下一张字条,写的是“某年某月末日,飞云公子借某家某物一用”。他自己也总是说,这就是“好借好还,再借不难”,若别人问他为何久久不还,他就会回答“某家也不来问,叫我怎么还?”。

    当下,何放就盯上了几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他们是在潭州当地的大酒楼白沙楼铺排奢华的时候被何放看到的。何放也是很不服气,谁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这几个年轻人竟然如此铺张浪费!自己真是应该替他们家大人教训教训。于是,他找来笔墨,在原来写好的纸条上加上了“择日当还予令尊”几个字。

    看着几个年轻人推杯换盏,何放就在一边浅饮低酌,寻找一个适合下手的机会。他也看明白了,这几个人应该都是大户人家的纨绔子弟。为首的阔公子,身材高挑,仪表堂堂,年龄应该是最大的,别人都叫他云峰兄。这个人酒量不错,豪饮了几杯却跟没事人一样。总是嚷着喝酒的阔公子,与云峰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别人都叫他远道兄。不过远道的酒量应该差一些,三杯五杯下了杜,说话就开始大舌头了。而且,云峰与这个远道确实兄弟相称,云峰叫远道四弟,远道叫云峰三哥。他们俩算是这一伙人的核心,他们推杯换盏之间谈笑的主题,也基本都是围绕着那云峰和远道展开的。

    “诸位贤弟,我兄弟二人本来也是云游在外,这次老爷子说有要事回松江府,我们才在这潭州城碰头。”云峰直起身说道。

    见云峰正襟危坐起来,其他人也都停了下来望向他。

    “这白沙楼的美酒甚好,江鱼也甚是肥美。可是时间不等人,我兄弟二人今晚便要继续赶路,诸位贤弟他日来松江府可一定要与愚兄打招呼啊。”

    说着,云峰呵呵地笑了起来,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有人道:“我等还约了映春楼的巧姐来跳舞助兴,云峰兄怎么这就要走?”也有人道:“流水街的臭豆腐好吃的很,云峰兄不如在留个半日。”

    七嘴八舌间,云峰也只是一边笑一边推辞,一边的远道却大嚷道:“没事,咱们哥几个来日方长。我和三哥先回松江府,等对付了老爷子再回到与哥几个去那个映春楼!哎阿亮,我听说那个巧姐是个西域人,最善跳那些胡人舞蹈?”

    远道显然是喝多了,一番醉态又惹得众人大笑起来。那个叫阿亮的说:“岂止是胡人舞,就算是神仙舞,巧姐也能给你跳个三天三夜。”

    “那就好,我就爱看美女跳舞,我们松江府有个百花楼,里面各个都是小小仙女,”远道说到兴起,似乎还要站起来跳上几步。

    “阿飞,”云峰低声说道“你喝多了。”

    远道双眼迷离地盯着云峰瞧了瞧,立刻拱手施礼:“三哥教训的是。”说罢又给席上诸人还礼,道:“小弟醉态实在可笑,哥几个多包含。”说完,立刻往自己的嘴里夹了两大口鱼肉,认真地吃了起来。

    “吴家真是好风范!”那个叫阿亮的人对着云峰也一施礼,周围几个也都附和上来。

    云峰笑道:“博彦说笑了, 我四弟酒量微薄,各位还是要多见谅啊。”

    何放见几个人差不多都喝得足了,正准备动手,却听那个叫阿亮的说了一句“吴家”,不由得全身一凉。自己幸好是没动手,这要是被发现了,自己绝没有好果子吃!

    吴家是松江府鼎鼎有名的世家大户,也是中原四大世家之一。做飞贼之前,何放就是生活在松江府地界,就感觉吴家人几乎无处不在,甚至在松江当地,吴家人说话可要比官府说话管用多了。吴家当家的一句话,在松江就没有摆不平的事。逢上水灾旱灾,往往又是吴家人赈灾救民,可比官府的救济管用多了。

    可是这个吴家也有个特点,现任族长吴又眠是个性如烈火嫉恶如仇之人,最看不惯的就是小偷小摸之事。据说这个吴又眠年轻的时候在大街上见到小偷就会给他施术禁足,然后直接叫家丁暴打一顿。也因为此,何放从来都没考虑回松江发展,自己时刻被吴家人盯着,斗还斗不过,就只能跑。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怎么选择留在松江的。

    如果他们真的是吴家,那这位云峰应该就是吴家小辈之中行三的吴剑,远道便是行四的吴飞。名字对的上,应该就是了。吴家的族长是他们的祖父,但吴剑和吴飞却并不是亲兄弟。吴剑是吴家大爷的小儿子,吴飞是吴家二爷的大儿子。吴家的传承并不一定要落给嫡长子,所以族里同性的孩子都会放到一起论资排辈。

    “云峰兄,我这些天听了一些消息。”那个阿亮继续对云峰说到。

    云峰清楚,酒宴已近尾声,有人要引出新话题,那这话题必然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哦,请讲。”

    “我也是听家中长辈密谈,衡阳张家的海螺藏宝阁被盗了。”阿亮谨慎地小声说到。

    云峰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但很快又把目光移向别处。“张家的海螺阁机关重重,就算是我兄弟二人也难保全身而退。”

    “那海螺阁,”远道本来想插句话,却触道了云峰的目光,只好说了四个字就继续吃鱼去了。

    “这件事我们兄弟二人也有所耳闻,但一来我们吴家与张家并不交好,二来我二人也皆在江北云游,所以对此事知之不多。”云峰答到。

    阿亮环视了一下,又小声说:“紧接着,衡阳城北的血竹林就被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

    “人屠云野鹤?”云峰睁大了眼睛。

    “消失了!”阿亮做出惊恐的表情。“也没准就是出来了。这两件事会不会有关联?”

    席上一片肃静,阿亮虽然声音小,但这个话题实在太有爆炸性了。

    “不会的。”云峰笑道。“皎月君亲自坐阵,云野鹤是出不来的,就算血竹林化成灰他也出不来。博彦你不用担心,就算出来了,今日道门昌荣,也绝不会让他占到便宜。要我猜,那是张老先生丢了什么宝贝太生气,跑到血竹林去发火了。”

    席上又恢复了谈笑,这个话题似乎就到此为止了。远道吃了整整一条鱼,云峰又和席上诸人饮了几杯,就扶着弟弟离开了白沙楼。可是在一遍偷听他们说话的何放却是怎么也坐不住了。进海螺阁盗宝的人,不就是他吗?可是个中原委并不只是盗宝这样简单,血竹林被大火烧毁也绝不是张阎王负气所致。何放只觉得全身不舒坦,自己可能卷进了一个大阴谋之中。可是紫微照雪镜他还要拿着去永冥谷,现在可不能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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