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日
窗外淅沥沥的下雨下了整晚，依稀还有雨水滴落在樟树上的“滴滴滴”的声音，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就爬起来读了本专业书，却越发精神起来。都说黑夜是白天的延续，很多时候万籁俱寂才想着写点什么，才能写点什么！仿佛回到那个冷月的夜晚，一个人站在墙角下站着，听三两声犬吠，有老有幼，有大有小，回荡在山谷；寒风吹过干枯的树杈，发出“呜呜”的轻声细语；还有不知名的一切，窸窸窣窣，在黑暗里。恰此时突然远处山道上有一道光在隐隐约约闪烁，紧接着听到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人语声。此时犬吠声此起彼伏，划破这本该寂静的夜。此时我完全忽略屋内春节团聚的欢声笑语，只觉得这冷月如银，寒风似刀。车灯似蛇，犬吠如雷。
然而美、安静、和谐！适合独自思索！
我想还是写点什么吧！
（一）第二故乡
石门县壶瓶山美景
曾以为雪峰山平溪江是我灵感的源泉。然而因为定居长沙，嫁在常德的缘故，故土逐渐离我远去，但同样我有了“第二故乡”。
第二故乡在常德石门县，它位于湖南省西北部，处湘鄂边陲，东连澧县、临澧，南接慈利、桃源、西抵桑植、鹤峰，北毗五峰、松滋。县城古为荆楚之地，秦隶黔中郡慈姑县；汉属武陵郡零阳县。589年，废石门郡，建石门县，划归澧州管辖。此后，虽隶属有变，而县名未易。县名来历传说不一，主要有三：一曰：县城以东二里处两岩壁立如门；二曰：县城以西三里地杨岭岗与新街口附近之石山，隔河对峙似门；三曰：县城以东15里处有岩门口。三者虽方位、距离不同，但俱说明系地形特征而得名。
说来也是巧，从长沙回石门，刚好横跨潇湘四水：湘江、资江和沅江，最后就是澧水。坐在车上，也有一种慢慢进大山的感觉。
“其他女孩子都是嫁到大都市，而我本就一枚村姑，还嫁到大山深处，亏了亏了……”车至半途，与他开着玩笑。
他得意一笑反驳：“大山有什么不好，山青水秀，鸟语花香，我们那里就我们几户人家，以后定是个绝佳隐居之所……”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山”这样的道理他肯定是懂的，本想继续呈口舌之利打断，转念思之，隐在于心，不在于形，去拘泥于隐居何处判断大隐小隐，当真也是俗了，便不在言语，且让他继续说着这“田园梦”。
山多是我对石门第一印象，他家便是半山腰上，恰好在山湾湾里，推开门可以俯视山脚蜿蜒的山路，大大小小的田地，还有高高低低的房屋，与山间雾霭做伴，鸟鸣声不绝如缕，更有一泓清泉自山涧流出，水质清澈，夏季能捕捉野生小螃蟹和田鸡，清晨起床，见旭日东升，倒真有出尘之意，令人想起宋代的一首诗，诗名《山居》
千峰顶上一间屋，老僧半间云半间。
昨夜云随风雨去，回头方羡老僧闲。
诗人叫释志芝，也是位高僧，传世作品只有两篇，另一篇《偈》，其中有句“山舍一年春事办，得闲谁管板头低。”，此刻我也住在山舍，看着云，闲到晒牙齿，比之有余。
公婆年轻时
公婆十分勤劳，我们俩归家后就十指不沾阳春水，每日里要吃要喝，死皮赖脸的模样，全没有在外面自力更生的坚强不屈，而他们也全都包容，包括我的所有。
父母亲曾有过很多的笔墨，可能因为过亲，再加上留守儿童的缘故，以往并不觉得与他们有多么亲近，母亲不止一次对我说，说吃了她肥肉当冬瓜（比喻不知感恩），但年岁渐长，慢慢地学着去理解和体谅，近些年来感情相反更亲近些。而公婆却不同，首先第一次见面就顿感亲切，二来从来没写过他们。
公婆与我认识四五年，住在一起日子寥寥无几，他们俩都没读过什么书，算是半个文盲，这在我的认知里该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但所有认识他们的人都说他们人好。婆婆很爱笑，笑声爽朗，老远都听得见，很可爱，像个小孩子脸红彤彤的，粗糙的手掌满是黑条掌纹，个子不高，微胖，相反公公却高高的瘦瘦的黑黑的，很幽默，但却嗜酒，因年轻时在地下煤矿上班，有严重的矽肺病，曾一度病危，只能在家休养，期间三年全靠婆婆一人撑起一个家，同时也锻炼了公公一手好厨艺。
婆婆是我见过的女人当中最坚强的。她自幼丧母，二岁丧父，后来继母将她带到十多岁就改嫁了，她年仅十四岁便外出打工，二十岁为人妻，为人母。儿子嗷嗷待哺，丈夫身体不好需要照顾。几十年如一日，真不容易，听这段过去时，一把泪。
“我父亲是我母亲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每说起当初三年母亲既要照顾父亲，又要赚钱给他交学费，他都是满满的感恩与钦佩。
都说孩子优秀母亲不一定优秀，但母亲优秀孩子一定优秀。“半边天”的女人，同时也是妻子和母亲，这在家庭里何等重要，更何况中国传统“女主内”的思想更是深入人心。相夫教子四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呀！
公婆不仅勤劳坚强，而且彼此深爱。作为离异家庭的我眷恋这种纯朴的爱情，他们俩彼此缺不了谁，也很少分离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婆婆来长沙看我们，他们俩一天得视频好几天，而且留在家里的公公显得憔悴可怜的模样，所以婆婆总不会呆很久，最多三天就得回家去。
可能正是这么有爱的父母亲，有爱的家庭，才能培养出孝顺懂事的他。在教育界所谓的“富养”并不是物质上，而是精神上——爱。虽然他们不识字，未尝不懂大道理，有爱的家庭才有希望，才是我们留给后代最大的礼物。
犹记得当初成婚之日，须得婚姻美满之人为我梳头，我拉着姨妈梳，就希望能够白头偕老，相敬如宾。如今山舍虽小，但全家安康幸福，又有这山山水水，负重而行，又何足道哉！
（二）汪汪们
正如同《平溪旧事》里写的那般，难以忘怀的是父亲抱着小狗崽在山道上缓缓而行的模样。在山里居住，也许是太寂寞的缘故，亦或者野兽太多护家，总得养几只狗。
山湾里常住只有二三户人家，狗却有四五条，其中我家算是刚到乡下的图图就有三只。
图图和雷公都是收养的串串，一母一公，然而性格却天差地别，图图身为母狗却动若脱兔，到处疯跑见人就摇尾巴，喜欢舔人，属于家中来贼还会成为帮凶的那种。而雷公不一样，这是一只“心机狗”，它在那一窝里排行老大，所以肥嘟嘟的十分健壮，可性子却很温吞，黏主人。见不到人就“哼哼”叫个不停，我们楼上住着一对老爷爷奶奶，跟我们说有点吵，没办法只好放在乡下养，从此开启它远比城里开心几百倍的生活。另外一只就是正宗的中华田园犬，我们叫它大宝，身段窈窕，枣黄色毛，干净利落，看家好能手。
三只汪在家那真是热闹纷呈。
图图刚收养美照
自从知道长沙小动物保护协会，便将“领养代替购买”坚持到底，无论是领养的还是大街上拾到的都一视同仁。
居家几日，我们出门拜年，怕它和雷公在家里饿着，一般都让他们跟随去“汪汪汪”。如去姑妈家拜年，得去给伯伯扫墓拜年，它们俩晃悠悠地跟着我们去。雷公十分悠闲，顺便还用眼神去撩撩不远处的小公狗，尽显傲娇本色。图图全无在城里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像个小媳妇一样紧随我们的腿，我们快它也快，我们如果不动它绝对不会往前多走一步。
在拜年的过程中，上香祭祀烧纸钱，不一会儿青烟缭绕，大家磕着头给逝去的伯伯拜年，有几个早就了事的已经点好烟准备放鞭炮，那烟火一闪一闪，有种温柔的暖意。
我知道图图这只“没见过世面”的狗，很怕鞭炮，便呼它过来到身边躺下。
它很乖，摇着尾巴走过来，然后卷成个饼状，眼神带着诧异望着不远处在坟墓边忙碌的人。
而我静静地看着它，不时手抚摸着它的脑袋。
都说狗能看到我们看不见的东西，也许在它眼里我们黑白色的模样一点意思都没有，那它此刻又在想什么，这群人在干嘛，什么时候回去，还有我身边这个人为啥一直盯着我傻笑，不好，肯定有危险。
只听见“砰砰——”几声，烟花一飞冲天，而它也撒腿就跑。
只余下婆婆跟着跑，大声呼喊:“图图，快回来——”。雷公完全搞不清情况，也跟着瞎跑。
三只汪除去到主人这日常争宠，便是互相掐架，雷公“心机boy”，每天黏着人，谁对它不友好，它就一脸委屈，然后不停哼哼，直到你抱着它。小宝就是个女汉子，每天疯玩到不知所踪，也是这片地上的女霸王，直到图图这只“没见过世面”的狗来了，然后还不知死活地去抢小宝的吃食，结果就是小宝帮我们“调教”了它。自此收敛很多，虽然还是喜欢往泥坑里跑。
年后因为两个人工作都很忙，不得已把它们留在老家，本来我心中是欢喜的，终于不用每天早晚扫狗粑粑了，也不需要熏香占用阳台了。但当车子开动那刻，还是不知怎的留下眼泪，雷公自小跟着公公婆婆，还好些。可图图是一直跟着我们的，它因为怕鞭炮怕小宝咬它，每天睡在我床头，我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它熟睡的模样，而且狗粮没给它拿多少……
“狗还是适合生活在农村，在这里，它会开心很多……”我这样安慰着自己。
“怎可能呢，它肯定还是更喜欢和你待在一起呀！”
这下眼眶一片模糊，依稀看到它们小时候，摇着尾巴一脸满足吃火腿肠的模样。
我无法想象有一天它会真正离开我。这大概就是养狗的人最不能接受的时刻吧。我陪了你一辈子，可你的这一辈子，怎么这么短。短到我还没有老去啊。
好在有人比我更爱你们！
（三）除夕
大年三十的凌晨二点，被喊醒，过除夕。
迷迷糊糊的，望着满桌的佳肴，却始终不能大快朵颐，便只顾着聊天说祝词，公公婆婆还有他都很安静地咀嚼着，空气中有种冷清。我素来不喜欢这种气氛，好歹是除夕呀！
想起故乡的除夕，与这里不同，我们是大年三十晚上围坐在一起吃“年关”——萝卜炖猪蹄，吃完长辈就张罗新年第一天的菜，得全部切好，因为大年初一刀要藏起来。而我们可以看春晚，孩子们一般都在屋外放烟花，家里人多可以打桥牌等等，欢声笑语中大家一起守岁。
“这边是羊肉，多吃点……”婆婆将筷子往炖钵边沿一摆。
我微笑着点点头，但因为刚醒来也没什么胃口，他们父子俩也是一口一口喝着闷酒，于是我也不好意思叽叽喳喳了，埋头扒米粒。
他仿佛看穿我的心意，便说道，“我和父母亲刚刚守岁，在厨房烤火，说了很多很多，把该说的都说了，我们现在只想吃完饭睡觉。”
我有些羞愧！头埋得更深了。
赵翼诗云:老夫冒冷披衣起，要听雄鸡第一声。倒不如效仿古人，冒冷出户，他是守岁听第一声鸡鸣，我呢，自由自在去看烟火绽放在寒塘，烟花乍冷，一闪而逝，最后重归黑暗。
（四）饮醉娱乐
山里年味儿比我们那边重很多，过了除夕，我们每天不是在去拜年的路上，就是在拜年的家里吃饭，一日三顿，顿顿不落。
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大伯姑妈，姨妈舅爷爷……一串拜下来，一天下来，其实亲人没什么变化，大家早晨在这家吃，晚上在那家吃，觥筹交错，麻将瓜子，孩子们玩着手机游戏，电视机开着充当背景音乐，女人们围着乡音话家常，我大致听得懂，无外乎某家娃娃离婚了，丫头考上大学，男人们酒桌大谈生意经。红红的脸庞，但眼神清亮，或争执，或笑到眼泪水出来，满地的龙眼果壳和花生壳，踩着哗啦啦响，而我百无聊赖，只能阅读《金瓶梅》，此书比我想象中好看得多，此为后话。
麻将，原名“马吊”
农村娱乐根本没有快手那般夺人眼球，大多数是寂寂的，一般是搓麻将，说起麻将。这种原为“马吊”之物一直都是寻常百姓家的娱乐。明王崇简《冬夜笺记》就曾说，"士大夫好之，穷日累夜，若痴若狂"。熟读孔孟真经的士大夫们是怎么解释自己的爱好的？直说爱财，面子上不好受，因而当时的说法是，弹琴是独乐乐，围棋是与人乐乐，唯有马吊是与众乐乐，清人金学诗《牧猪闲话》赞马吊，就说"戏虽多以此最为韵事"。
寒冬漫漫，消遣一二，聊些家长里短。在娘家时不打，我们当地盛行桥牌，比麻将方便携带些，爷爷就经常兜里揣着一副，遇上几个老友，就架桌子不拘地方开始“酣战”。到了这边后，与家人乐乐我愿下水一试，但如果来了宾客，要众乐乐，一般推却，打得一手烂牌，不想去给他们送“学费”，每次如此都被他笑话小家子气。
孔子说，"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于已"（《论语·阳货》），打打麻将不过是我们"杀时间"的一种方式。
而另一种农家“杀时间”方式莫过于围着火炉谈天说地。
随着国家经济的繁荣发展，大家生活水平提高，但农人精神世界的匮乏也是有目共睹的，村委会也修建了锻炼娱乐场所，但众人还是更喜欢玩手机，看着“今日头条”知晓天下大事，我无心去指责真假新闻良莠不齐，但每每看到如今的农村生活，与我心目中“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相去甚远，更多是一种不暇自哀的淡漠，在自己故乡更甚。
求学岁月里，最喜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帝力于我何有哉”这样的农人生活，后来渐渐知道，如果你情趣不高，行万里路也就是个邮差，种豆南山也只是机械劳作，归根结底在人心，隐者之心，菊花才隐逸；君子之心，莲花才高洁。
后记:谁都有回不去的故乡，山居几日，浮想联翩，也豪言壮语，希望今年能把《？》初稿写出来，这个稿子酝酿八年，越久越不想写，想要完成它，第一步就是写呀！
以前写文章希望众人得见，众人喜爱，更希望能改变自身命运亦或国家命运，越大越觉得年少时自负得可爱。如今只想着写得愉悦即可，三三两两知音读读文，甚好甚好。
此文断断续续写了好些日子，有时间便堆砌二字，文思泉涌的过去很是让人怀念，如今下笔倒喜欢咬文嚼字，笔力顿塞，失去原有那股子一气呵成，浑然天成的质朴感，也许随着年岁增长，越发不喜欢写些华词，更喜欢简单留白，所以喜欢删删删，我也在一点点学习中，天赋固然重要，但后天锤炼也至关重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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