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心 1

作者: 朝闻天 | 来源:发表于2018-01-23 15:24 被阅读0次

    这年季夏时节,我和我刚出生一个月的小女儿夜心寄居主人家。主人家位居北半球中纬度一个四季分明的小城边上,是一幢三间的平顶房,前边有砖砌的围墙,院里靠左有口井,后院两边临河,种了些蔬菜和杨柳。我们的小家是在院子右侧的杂物间里,全部家当虽不多,但在那个年代够温馨的了:一个褥子常常被拿出去晒的旧竹篮是我们的卧床,两只干净的瓷碗供我们进餐与饮水,一个杂色的毛线团是夜心无聊时的玩具,以及一根嚼了不知多少遍的大骨头。听说这骨头是先前在这里住的一只狗的战利品,后来他因为咬死主人家的大公鸡,被转送他人了。

    主人夫妇工作忙碌,没有太多时间理会我们;大少主性情温和,待我们友善,总是央求他母亲去市场买小鱼煮给我们吃;小少主秉性顽皮,有他在,我们情愿躲得远远的,因为他高兴起来猛地抓起我就甩老高,任凭我怎样央求都无济于事,猫人殊途,或许他以为我喜爱这么玩儿吧。除此之外,我以为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不想,在我初为人母不久,现实就给了我重重一击。

    这是我头一遭做母亲,虽然孩子父亲在我怀孕后不知所踪,可我看着刚出世的三个宝宝,总有幸福感萦绕于心。我分别给他们取名天心、日心和夜心。和我一样,她们都是菜花猫:老大老二都是灰白相间,不过是爪子上的毛色不同;独小女儿生得玉团一般,毛色黑白相间得恰到好处,爪子上是纯黑的,鼻子和嘴巴附近是纯白的,嘴唇那粉嫩的样儿,猫见猫爱。然而,就在她们出生后一周,主人就让他的朋友抱走了我的天儿和日儿,本来,是要抱走夜儿的,因大少主偏爱夜心,苦苦哀求,主人才让换作了日儿。我的两个孩子啊,哺乳期尚未足,你们就从襁褓中被领走了,娘心里想哭,却只能忍住泪水,生怕影响了乳汁,我还有夜心要抚养的。

    痛定思痛,我重拾精神,仔细领着夜心。夜心这孩子也甚是乖巧,偶尔玩玩毛线团,或者倚着我撒娇,多数时候喜欢看天,白天看,夜里也看。我问她看出什么来了,她也不答话,只是愣愣的,眼中似有泪光闪过。我以为她是个静赏落花闲看白云的主,谁知她通达事理顺我心意。有一日清晨,她竟然知道提醒我去屋后采露水食青草,“妈妈平日肠胃犯难,多是忘了这一层。”天可怜见,你倒是冰雪聪明神仙一般,普通的孩子这么大的,说话都怕是不大周全呢。

    是夜,酷热难耐,主人一家躺在用井水撒过又蒸发尽了的平顶上休息。我和夜心卧在井沿,这是很讨巧的纳凉法子,井口不断散发凉气,让我们觉着很是舒坦。一轮圆月,漫天星辰,凝望处不知今夕何夕。夜心向我道了声晚安,美美地睡去了。我那夜睡得很沉,似乎美梦连连,至今还记得这一个。我梦到夜心在向月宫嫦娥跪拜,忏悔自己不该背叛仙子,如今被贬下凡,以偿旧孽。从她的忏悔中,我知晓了“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这诗句,原来世人都知嫦娥奔月时怀抱玉兔而去,却未曾留意她的家猫夜心趴在她的裙裾上跟随入了月宫。月宫岁月悠悠,夜心不堪寂寞,化身嫦娥模样,令吴刚停下伐桂的斧子,陪她玩耍。不久,嫦娥察觉,惩罚夜心降落凡尘反省。听到动情处,我不禁珠泪纵横,可就在这当儿,“噗通”的声响把我给惊醒了。我的夜心不见了,随即听到喵喵的声音,大事不好,她落井了。我这下不知怎好,急得沿着井口团团转,继而四爪趴在井口上对着下边喊道:“夜儿,你千万撑住!妈妈一定想办法救你。”无计可施,我只有大喊起来,期望主人能够醒来帮我救出夜儿。

    果不其然,主人被我的叫声惊醒了,听得他说“好像什么掉井里了,我下去看看。”主人来到我身边时,我让出井口,哀求着主人快点想法子。主人会意,朝井里瞧了一眼,转身就取来一只拖把,把带布条的那一头伸向井里,我配合着对孩子说:“夜儿别怕,趴在布条上你就得救了!”转眼间,主人取出拖把,我的夜心跟着上来了。重获至宝,我顾不得向主人道谢,也没能理会平顶之上大少主的欢呼,便围着夜心,察看有没受伤,然后帮她舔干湿漉漉的身子。看着惊魂未定的孩子,我安慰她说:“夜儿别怕!嫦娥仙子托梦给我,你是天上的猫仙,暂时下凡受苦的……”

    夜心终有一日是要回到月宫的,接下来的故事请见《夜心2》。

    (这篇神话故事根据我儿时的经历改编,献给我的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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