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

父母在那里，家就在那里。回家的路，就是追寻父母的路。

40年前，回家的路是一条窄窄的乡间小路。小女孩每天三个折返行走在这条路上，那是家和学校之间的路，单趟5华里，每天30里路。在当时小小的女孩看来，这条路实在是一条太远太艰难的路。那条路上的蚂蚁、蝴蝶，草丛间蛰伏的小蛇，都见证过小女孩的欢喜和惊慌，那时的寒风和骄阳，雨水和雪花也都看到过小女孩的眼泪和汗水。

那时，当她和小伙伴们连跑带走地回到家时，是锅台上放着的一碗不热不凉的米汤，是早已夹好咸菜的两面馍馍。小女孩端起碗一口气喝完米汤，转身拿起夹好的馍便冲向屋外，走在了去学校的路上。那个被孩子们叫做“活阎王”的教导主任，会让迟到的孩子站在教室外“示众”。小女孩可不想丢那个人。

30年前，回家的路是一条蜿蜒的省级公路。每学期一两次的回家之路充满艰辛。从学校坐公交去到长途汽车站，然后再坐车回家。说是坐车，可是无论是公交还是长途车，那里又有什么座位可坐？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一路挤上车、站回家。破旧的车子颠簸在崎岖不平的路面上，150多里的路上有8个大大的“几”字形大弯道，往往走到第三个弯道处少女就晕的昏头昏脑，可是爱面子她却能强忍着不吐出来。为此，不止一次她甚至强忍恶心生生把冲上喉咙的东西咽回胃里。还有一次，因为车上人太多，脚都踩不下去，她竟然单脚站了多一半路程。

那时，当她历尽艰辛，风尘仆仆地赶回家时，迎接她的，是饭桌上摆好的丰盛饭菜，是父亲母亲热切的笑脸，殷殷的期盼，是一顿美餐后的惬意和疲惫。为了这一份温暖，路上的那点苦有算得了什么！

20年前，回家的路是一条宽阔的高速公路。父母又住回了小时候的那个小乡村，而她却在异乡成家立业，有了女儿。回家的路远了，但是走的却更快了。汽车在高速路上轻快飞奔，她在用心寻找记忆中的麦田，但却发现，不知不觉中她把故乡弄丢了，高速路带她回开来的故乡没了麦田、没了熟悉的乡间小路，取而代之的是连片的果园，是宽阔的可以走大型货车的乡间公路。

当他们的汽车来到红漆的铁皮大门前时，父母也应声走出屋门，他们的脚步已经有点蹒跚，但是精神却依然很好。满脸笑容接过手中的行李，大声地说笑着，把他们让进屋里，桌上摆着的是自家院子里的杏子、桃子、苹果是西红柿和黄瓜……

不觉间，又是十多年过去了，父母的家到了省城，回家的路就更远了。铁路、公路，火车、汽车，当遥不可及的省城变成了家的所在，当去往省城的路变成了回家的路，回家的过程变得简单容易，回家的心却不再轻松。父母都已是70多岁的人了，母亲近几年来身体不好，回家去陪陪父母，带母亲看病，调和两个老小孩之间各种各样的矛盾，在他们无奈又无力的老年生活中，映照到自己惨淡的未来。与老年人的陪伴里总会有一些让人伤感的心痛。

这时回家，迎接你的，是父母不再整洁的房间，是厨房灶具上的油渍。感叹岁月可以把一个原本那么爱清洁的人变得如此邋遢，一个原本伶俐能干的人变得如此木讷迟钝。

但是，她却还是如此热切地盼望着回家，如此急切奔走在回家的路上。

因为，父母在，家在，家在，她就是一个有家的孩子，她的爱就有方向！

有时她想，即使有一天，父母去了另一个世界，那么，她也会向着他们的方向，去往另一个世界里寻找。

因为，父母在的地方，就是家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