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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背心,光着脚丫坐在散发着柑橘味道的、刚擦过的地板上。窗帘半掩,露出几分外面喧嚣世界的痕迹。一杯滚烫的白水入肚,整个人汗津津,竟让人有提前入夏的错觉。
其实也不算错觉吧。一场病拖拖拉拉,两个月就这么过去。耀眼的阳光,灿烂的笑容,发光的脸庞,都久违地想要凑上去,嗅嗅味道,看看纹路。站在阳光下,想到在抢救室里刺眼的光在视线中慢慢消失的那一刻,原来并没有人们所谓的回顾一刻。生存就是这样简单,不带任何修饰的,让人想要而已。
一、
向询问自己,关心自己病情的人讲述自己的病情总是一件难事。细细讲述前因后果,引发病情的原因,讲到后面都觉得自己啰嗦;言简意赅,两个字的原因发过去,又觉得生硬的很,让对方无法回应。
最可怕的是你觉得应该打来问候的人,迟迟不见消息。病痛中的烦恼,又多了一遭。就连跟别人吐槽这件事,都觉得是对自己人生失败的验证。
可偶尔有人出其不意地打来问候,又由衷地觉得温暖,感叹一番。病床上的乐趣,也许就在于此吧。
二、
在医院里,病人是很难感受到在正常社会秩序中感受到的尊严感的。一旦穿上病服,病人就不再是一个个体,而是群体中的一个符号。打针,吃药,都只是医生-护士-病人链条中的一环,决不能在病人这一环多耗费时间和精力。
比如我所在的科室,医生随随便便把你衣服拉到胸前是常事,当着病人、陪护家属以及男医生。到后来每次查房时,我甚至都顺从地自己往起撩,免得医生自己动手。在这里,自己不是作为一个女性存在,而是作为一具待康复的肉体存在。
人类是如何在构建这个巨大社会网络的同时,又遗漏了一些角落,充分让人感受到生的欲望,以及对死亡的恐惧。
三、
同房的病友热络起来的根本在于拉家常。我住院期间换了两次病友,其中还有一次有加床的情况,我基本了解到了80岁糖尿病老奶奶的一生,以及现在的两个不孝的儿媳、脑中风的大儿子以及特别受她喜欢的二儿子的种种事迹;还有一位50多岁的中学老师,讲述自己如何拿到公办教师的资格,如何用积蓄给自己和儿子分别买了一套房子,还有对待媳妇一定要出手大方,才能关系好的人生心得。
可这种热络又像是一种脆弱社会属性的延展,当出院前大家互相交换了水果,零食,带着大包小包下了电梯的那一刻,这种连接即刻就会失去效应。
他们会被遗忘,如同这几十天的生活一样,细节全部被隐去。只剩一个轮廓,被标记在日历上,成为刺眼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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