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敬你一杯酒……

       

我敬你一杯酒……

        天朦朦亮的时候，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我的手机铃声响了。我拿过来手机一看，是家住几十公里外的大哥，给我打来的电话。

        “大哥，这么早打电话，有啥事吗？”

        “小玮，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忘了没有？大哥祝你生日快乐，工作顺利，万事如意……”

        “谢谢大哥。天气冷了，你也要注意身体，注意保暖，多喝点水……”

        接完了大哥的电话，我才突然想起，原来今天是我的生日，阴历十月初八。我的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暖流。原来兄弟情，也会如此让人温暖、让人感动！

        大哥是个乡村医生，在家乡辛勤忙碌着，为保障家乡父老的身体健康而不懈努力着。前几年，大哥得了一场大病，幸亏治疗及时，终于完全康复。现在的大哥，精神矍铄，整日忙碌，不知疲倦。

我敬你一杯酒……

        上午刚上班，正在打扫卫生，又接到了二哥从老家打来的电话。

        “二哥，您好。”

        “小玮，今天是你的生日，一定要做点好吃的。”

        “谢谢二哥。……”

        二哥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就连为他的小弟表达生日祝福，也没有一句多余的祝福语，简明扼要，只是交待你要做点好吃的。

        大哥是一个医生，可能是经常与病人交流沟通的原因，善沟通、长言辞一些。二哥是家乡远近闻名的一个好木匠，平常不善言辞，惟以为只要拿出精美的木工作品，就好像足以说明一切一样，富有“我啥都不说，你等着瞧！”的磅礴气势！平常不善言辞的二哥，喜饮酒，烟瘾大，几杯酒进肚以后，再吐上几个烟圈后，面色立刻会红润起来，脸上纵横如同刀刻一般的皱纹也舒展了许多，平时木讷寡言的他，这时却会变成一个口中笑话幽默不断、侃侃而谈的人。

我敬你一杯酒……

        我姊妹六个，三个姐姐，两个哥哥，我是老幺。1984年5月，在我高中毕业、即将参加高考的前夕，准确地说，就是在全县举行高考预选的前几天，父亲却因病永远离开了我们。当天，我正在校园的一个角落里早读，突然发现二哥骑着自行车冲进了校园，我有了一种不祥的预兆，连忙迎了上去。二哥告诉完这个悲伤的消息，我倾刻间泪流满面。二哥蹬着自行车把我接回了家，一路上我兄弟俩没说一句话。记得当我走进我家的院子，碰到的都是忙前忙后的、前来帮忙的亲戚和邻居。我突然感到我的天空已经塌陷，我看不到一丝前途的光明，我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孤独和恐惧，我突然感觉浑身冰冷，我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我径直走向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的、肢体冰冷的父亲的床前，想起了父亲疼爱我的一幕又一幕，我号淘大哭起来，如山洪暴发一般，哭声不敢夸张为泣天地而动鬼神，但确实让观者落泪、闻者叹息……

        令人悲伤的是，就在父亲离开人世（父亲是后半夜去世的）的第二天凌晨，我的二姐也突然陷入深昏迷，后来在医院治疗了一个多月，终于医治无效，抛下不足三个月的儿子，到了另一个世界，与父亲相伴了。二姐去世那年，才刚刚28岁。后来学医的我，永远也搞不清，到底是什么病、什么原因，让二姐陷入了昏迷并医治无效而离开了人世。

        后来，幸运的我，顺利的通过了全县高考预选，并金榜题名，被一所大学录取。

        求学期间，幸亏母亲和姊妹几个对我的无私接济和帮助，终于使我顺利完成了学业。更庆幸的是，当时的国家助学金政策，恰如雪中送炭，使我度过了人生最艰难的时光。遗憾的是，一生操老的母亲，1999年的6月的一天，饭后突然出现恶心呕吐，尔后陷入昏迷。那天，下着瓢泼大雨，家乡的山村道路异常泥泞和危险，我特意借了个吉普车匆匆赶回家。大哥考虑为“食物中毒合并脱水”已为母亲输上了液体，两个小时后，母亲清醒了，已可以轻声说话。临走时，我贴着母亲的耳朵说：“妈，好好用药，单位有点急事，我明天再回来。”母亲点点头，我听见了母亲说道：“你走吧，我没事，小心……”谁知，这竞成了我母子俩的永诀。母亲那天后半夜，病情突然加重，陷入了深昏迷。当我第二天带着救护车，带着母亲去医院治疗时，母亲已经人事不省、漠然人世了。到医院后，CT诊断为：“广泛性脑梗塞”。虽经多方治疗，母亲的病情却渐渐加重，一个多月后也永远离开了我们。这成为我人生中的最大遗憾，为什么母亲发病当天我没把母亲接到医院治疗呢？为什么当天我不住在家陪母亲呢？我还算个称职的儿子和医生吗？为什么？为什么？母亲一向身体不错，让我轻视了母亲的病情。补液体后，母亲虽然精神差一些，但意识转清醒、可以小声说话，再一次误导了我的判断。哎，追悔莫及，悔不当初呀！

        再后来，我就可以说是比较顺风顺水了。毕业，就业，结婚，生子，进修，晋职称，入党，提干……当然，岳父岳母和妻子的姐姐姐夫、哥哥嫂嫂，也同样给予了我们很多无私的关心和帮助。当医生时，我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外科医生，到机关工作后，我干的也算是风升水起。农民子弟的勤恳，奠定了我吃苦耐劳的根基。虚心好学的个性，练就了我的一些出口成章、妙笔生花的本领。勤奋和谦虚，也使得我在日常工作中，逐渐炉火纯青、游刃有余……

我敬你一杯酒……

        正在我深陷往事烟尘时，一声清脆的手机短信铃声，把我带回了现实之中。

        “祝爸爸生日快乐，身体健康，工作顺利，万事如意！”原来是在外地工作的女儿，给我发来了生日祝福短信，并发来了一个大大的微信红包。突然之间，我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我的脑海，忽然跳跃出一个画面，金灿灿的大地上，一望无际、翻滚的麦浪之中，站着个满脸丰收喜悦、守望幸福的农民，那就是我……

      女儿研究生毕业以后，在外地的一所大学任教，平常忙得很。我们父女俩，电话聊天的机会就很少，只是在微信上彼此留言，互致关心和问候。此时此刻，我怀着十分激动的心情，在微信上写到：“谢谢宝贝女儿！爸很幸福！”

        后来大姐、三姐都给我打来了电话，表达了生日祝福，我也幸福无比地向她们表达了谢意。

        三姐夫打来祝福电话的同时，开玩笑道：“小玮，啥时请客呢？”

        “啥时间都可以，你又喝不了酒。”

        “谁说我喝不了酒？那要看我和谁喝，那要看喝啥酒，那要看为了啥而喝，并且我知道你家里的可都不是歪酒……”三姐夫在电话里和我贫起嘴来。

        三姐夫名叫大智，是个转业军人，当年曾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曾荣获个人三等功。大智为人善良诚实，工作勤奋认真，无论是在单位同事和邻居眼里，还是在我家的亲戚们的口碑里，那可是个让大家一致竖大拇指的人。三姐夫也是个比较随和的人，我就从来没叫过他姐夫，总是大智长、大智短地叫着，他也乐呵呵地答应，从没见生过气。前几年，大智买了辆摩托车。当时交通条件很差，亲戚们来县城办事，总是让大智接来送往，大智贴油又贴工夫，从无怨言，不像单位的小领导和业务技术骨干，倒像一个免费的摩的司机。这几年，大智买了汽车，仍然乐此不疲。大智没啥官架子，对亲戚朋友求办的事情，从来都是跑前跑后，竭尽全力。尤其在我眼里，大智根本不像是个姐夫，倒像是我的亲哥哥。我上大学期间，当时大智在部队服役，给我又是寄钱、又是寄粮票，还把省下的军服寄给我，让我穿。我人长得白净，穿上了绿军装，很出效果，同学们都挺羡慕的，我心里也美滋滋的。更让我感动的是，大智知道我学医，竞不和我打招呼，就用他生吃俭用的钱，花“巨资”为我买了一套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当时真把我感动地眼泪哗哗的。这么多年来，每当我和大智一起喝酒，《本草纲目》总是我向大智敬酒的一个理由，也是能让大智总是喝大喝高的导火索。

我敬你一杯酒……

        “来，让我给大智哥端一杯，为了《本草纲目》……”

        “又来了，又来了，小玮又来忽悠我了，我又要喝高了……”这两句话，多年来，一直是我和大智在喝酒的“舞台”上，两句标准的“台词”。

        这时妻子打来电话：“小玮，首先祝你生日快乐！不巧的是，今天市卫生局来我们医院检查工作，我们中层都要汇报工作，可能要结束地很晚，看来中午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的计划，要泡汤了。中午饭你看喜欢吃啥，买点凑乎凑乎，就不要管我了。晚上，我回去整几个菜，把大智和三姐叫过来，你和大智喝几盍。对了，我给你买了套西服，挂在衣柜里，你中午下班回去试穿一下，如果不合身的话，我再拿去换……”妻子是个勤劳而又知书达理的人，想当年貌美如花的她，为了操持这个家，为了相夫教子，为了更加出色地工作，如今变得满脸憔悴。本来身材瘦小的她，越发显得单簿。我很感激妻子，总想在家务上帮她做点什么，而妻子总是“蛮横”地不让我插手。而我努力争取的结果，就是能偶尔剥个蒜、捣个蒜泥、去超市买瓶酱油醋。妻子是我的“形象设计大师”，我的服装、鞋袜，无一不是她亲自“策划”、购买。她的闺蜜曾严正“警告”道：“你整天把小玮打扮得意气风发的，而你自己却朴实无华，可要当心呀！”

我敬你一杯酒……

        我猛然觉得，原来亲情在人世间是如此的伟大和美丽，与亲情相比，金钱和地位显得是那么的渺小和不堪啊！多年来我身处亲情的温暖怀抱中，总是幸福地晕晕乎乎，还经常产生这样的困惑，这究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呢，还是我后世努力的果？……

        我知道，晚上妻子又要忙碌起来，一定会整上几道我最爱吃的菜。姊妹们家住县城的只有三姐一家，我和妻子，也一定会邀请三姐和大智共同围坐在我家的餐桌前，共进晚餐。我还会端起盛满美酒的酒杯，向妻子，向三姐、大智这俩亲人的代表，表达我的由衷感谢和敬意！

        在今后的人生岁月里，每每与亲人们相聚时，我定会珍惜每一次表达我内心感激的机会，我一定会说：“我敬您一杯酒……”。因为我是、也应当是一个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人，况且我还拥有着火一样的性格和水一样的柔情！

我敬你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