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长江|我的视界 我的中国

作者: microWu | 来源:发表于2019-10-31 23:06 被阅读0次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种事物会让你恋恋不忘而不自知,它理所当然的在你的生活占据一席之地。长江,它就这样霸道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是它身边路过的芸芸众生,它坦坦荡荡地潜伏进我的灵魂与思想,他像一个爱抚你的邻家大哥,却从不掩藏他的不羁。

    一、碎语长江

    长江,是诗歌和影视等一切文艺作品绕不开的主题,他天生自带光环,出场便是王者,它有着“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的言浅情深,也不缺“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万丈豪情。它承载着文人墨客的百转柔情与豪情壮志,你想要什么,它都可以给你,你想诉说什么,它亦会附耳倾听。只是偶尔,它也是那个有着脾气的巨龙,像下凡的神仙,脚踏上土地,跌进了人间烟火,沾染上了凡尘俗世。

    我的长江就是这样的潇洒与多面,亲切到一伸手就可以拥抱,但每一次对视又令人心生敬仰与畏惧。你从始便知它如此“骄傲”,却按捺不住想去拨弄它不经意间露出的发丝,战战兢兢又情不自禁。

    退去万丈光茫,他是——是那个在夏日,总将家人和玩伴时间从我身边抢走的家伙,然后无情的将我抛在床上的角落,而他将所有人吸引过去,围着他忙碌。那时的夏季,一到雨天几乎所有的劳动力都会被召集——“挑河做埂”,它像一个魔咒纠缠每一个夏日,从梅雨季延续至秋收。长江,它从未想过会有人对它埋怨至深,在它数千年的岁月中,岸两边的新人旧人来来往往不知换过几茬,就如江边的芦苇,而我也不觉得它很伟大,它是家门口的某条不知名的河流,没有人会刻意歌颂它。它肆意的在夏季发着脾气,却又喂养着岸边无数的生命,让人爱恨两难。

    港口尚未建成的江边荒凉而又寂静,坐着奶奶的三轮车路过时,老人总是喜欢叨唠着过去,“我们以前就住在这边,你看那边的湾,后来发大水就搬家了,没多久那边也倒圩了,又搬到现在的村,外来的人家不受待见……”相比之下,我热衷于她说天上的星星都是过去的人,更好奇我的祖先是不是天上那颗跟着我走的星星,至于长江和那个在我出生之前就不知换了多少地方的家一点也不有趣。

    夜里的那个让奶奶恋恋不忘的江边拐角,高高的岸边,往里是望不尽的江水,你无法猜测它的深度。乱石和杂草掩盖了过往的聊聊炊烟,我无从想象眼前几米宽的江堤边曾经住着一户户人家,直到江水肆掠后所有人背井离乡的画面。它在夜间被月光洒满,没有一丝波澜,安静而祥和。

    二、轮渡

    长江在这里走到了这座城市的最东边,东临江城,北靠扬城,将一江之水注入每一城市的脉络,让他们血脉交融。这儿的人未必知自己的桐城有几个城区,却可以清晰的报出江城的西面有哪些村落,在过去交通并不发达的年代,脚步能够去到的地方,行政区划休想将彼此分开。当地人管一江之隔的仪征往北叫江北,每个家族里总有几个来自江北或江城的亲戚,或儿媳或女婿,然后一代又一代。譬如我家,来自仪征的奶奶,还有生在杨城、长在江城、嫁至桐城的妈妈,在我少不更事的年岁里我一度以为江北是所有人的娘家,仿佛恋爱的是两个地方而非两个人。

    那个交通极其不便的年代,有多少人沿着江,借一班轮渡将心爱的姑娘接回家中,或奔向爱的家园,虽然在老一辈眼中这些都无关浪漫。生活或是缘分为他们讨来了月老的红线,又被生活这个剪不断理还乱的线团裹挟其中,生计当前,爱情即便针扎着漏出个线头,抽身仍是妄想。奶奶只会责怪自己当初如何被巨大发展这种浑话忽悠到这个天天发大水的鬼地方,一待这么多年,自以为的江南好风水不过如此。妈妈只会抱怨爸爸讲她从尚且吃穿不愁的家里骗到这穷乡僻壤,尝尽苦头。

    一班轮渡,让江南江北紧紧相连,又将两岸过客融进滔滔江水。

    长江就像一个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的邻居,你时时刻刻被来自天南海北关于它的信息轰炸,你知道它就在身后数千米的地方,甚至,跟着身边任意一条小河的流向一路走也不需多长时间,然而你却很少有机会与它来一次近距离的接触。故而,即使长在江边,坐船依旧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情。

    客轮并不是很大,定点发出,只此一班,在江的两岸来回穿梭。江边的客运码头,接待的大多是熟客,几乎只服务于周边的人,简易的房子,一道铁门将等候区的院子与驳岸隔开,看守码头的人会在里面卖一些简单的小零食,和大多数的车站别无二致。院子里面散养了些鸡鸭鹅,野惯了的它们从不惧怕人类,摇摆着肥胖的身体穿过人群像巡视自家菜园子的白菜,无需它伸长脖子示意自有人给它让路,末了它还要在某位面前驻足,想是在辨认这个不常来的陌生面孔是不是走错了门,大白鹅昂着脖子的姿态真是高傲极了。

    当船出现在视线内,铁门打开,人群就像潮水向江边涌动,那是与江岸最近的距离。近岸的地方铺满碎石子的路慢慢地以平缓的弧度向江中舒展成一个缓坡,相连处是略高于石子坡的水泥台阶。站上台阶,江水就在脚下荡漾,运气够好的时候会被半透明的小鱼小虾结伴包围,然而这般殷切邀请,你也不敢伸手赴约。长江,在儿时的课堂上,它和它伸出的一系列支流,除了以湍急的形象恐吓每一个想要戏水的孩童,还以血吸虫支配一整代人童年的恐惧。唯有轮渡,让人能够理直气壮地走进它的世界。

    乘船由南向北行驶,就坠入了它的怀抱,客船在一堆东西向行驶的货船和运沙船中略显单薄,江水显黄白色,那时我一直好奇,黄河沙多河黄,长江不也如此,为此我肖想过无数次黄河的样子,一定比长江与众不同。只有当船劈开水面,浪花打在船舷上,江水才露出它透亮清明的一面。轮渡总能包容很多东西,像童话故事里长成岛的鲸鱼,挑担子的、骑摩托的都只需一张票,聚在一起的无论江南江北的都能聊上几句,再往深了说上会,兴许还可以当场认个远房亲戚。鲜少有人会惦记船舱内的座位,甲板上的江景与爽冽的江风远比座位更值票价。

    轮渡,在那段时间里尽职尽责的交换着岸两边的人和物,直到一座又一座桥在江上飞跃而过,一群又一群人离开村庄,一个又一个村落从江边消失,它也主动让出了舞台。新的游轮码头在不久的将来会带着新的人去探索长江,桥和隧道让长江天堑不再狂野,独少了一丝意外之喜的小确幸。

    三、金箔

    相传早年间,这里就已饱受水患的常年侵扰,空有“花园”之名,而无“花园”之实,于是为了养活这方水土上的人,金箔这门手艺被传至此,扎根生长,至今已有1700多年的历史,我一度猜测是不是漫天江水过于无情,才让人们不放弃一丝机会,也或许是它们彼此成就了对方成为独一无二。无论哪种,都是缘分。

    每一个和“金”沾上边的事物,都有与生俱来的高贵,金箔也不例外,一瓶白酒点上片金箔身价便水涨船高,一张面膜沾上了金箔碎屑就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宛若一夜之间就可以使人返老还童,让人趋之若鹜。但在这里,金箔就是工厂里的一个普通产品,没有妖魔般的光芒加身,也非马良神笔可以让人一夜暴富。

    村里的爷爷家经营了一家规模算大的金箔厂,让我有幸可以和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东西近距离交流。金箔厂并非只生产金箔,还有大量的铜箔、银箔、铝箔,除开一些体量较小的厂,金箔都不是一个厂唯一的产品,最直观的感受是,上百人的铜箔车间远比安静的金箔车间来的气派和有趣,那时不知,生产金箔的每一道工序都因它本身的身价而不得不谨小慎微,这是廉价而工艺相对粗放的铜箔无法攀比的。

    上一代人没有太高的学历,高中毕业在工厂里几乎可以算是“抓笔杆子”的了,闭塞的交通,单一的产业让能进厂里的工人都以可以在厂里有一席之地而骄傲。在我家,除了读了师专有分配工作的叔叔,那一代家中各类的亲戚都在金箔厂工作,爸爸熟知从化条到成品的每一个流程,其它的女性则分布在工厂各个生产环节的车间。

    沾了老板是邻居的便宜,家里没人管我的日子我便混迹在厂里各个角落,在不同的车间“流窜”,认着各类叔叔阿姨骗吃骗喝,连厂门口果子酸倒牙的野桃树和长了一身褶皱的癞皮狗都未逃过我的魔抓。那里有一群和我一样无人看管的孩子,它们都是我的同学,一个厂网罗了整个小镇的人,转上一圈你便和小镇每一个村都攀上了关系。在来厂里前,它们各有各的职业,修家电的、做厨子的、还有木匠等等,时至今日,家里有事只要招呼一声大家都能帮你解决。

    厂就在离江不远的地方,出了门便是一座大堤,堤下的河直通长江,沿着堤岸片刻便可走到江边,我一直不知,它们是长江自己分出的支流还是过去的人们有意为之,不同于一般的河流,它的两岸都是石头砌成,从河床的底部延伸至岸边,形成一个陡坡,偶尔也有山羊下到两边觅食。路这边放羊的盯着羊群,路另一边厂里看门的大爷,盯着我们这群熊孩子别玩过了火,一边放羊,一边放养。

    金箔宛若一个被精心抚养的孩子,从一块金子历经千锤百打成为一个吹弹可破的小可爱,完成了一场华丽的蜕变,终于可以身披战甲、独当一面,准备反哺养育他的家人。然而,当地人家几乎不会有金箔和金箔相关的物品,且不谈脚不着地飘着走路的金箔酒,即便是小的装饰品也少有出现。相比于华而不实的金箔,大家更热衷于带一些其他副产品,比如切箔以后用来盛放金箔成品的纸。女工将他们从乌金纸中移出,用竹制的模具切除多余的边角,再用鹅毛吹挑进半透明的纸内平铺,一层层叠压好。在孩子眼中,那层纸的作用多了去了,写字、描小人书,它特殊的材质总是个人很多发挥想象的空间。

    彼时,这里的每一只鹅不仅笼罩在随时被吃的危机里,还要担心两眼放光从他们身边路过的人,拔羽毛这件事从来都不需要等他们被端上餐桌。每一个书法家都有一只心爱的毛笔,一只优秀趁手的羽毛是多少女工心中的白月光,求而不得,一枝笔尚有它的工艺,而鹅却从未想过这么多。时至今日,每每看见肥硕的大白鹅,妈妈还是免不了想要拔几根翅尖上的大羽毛,以便她还在厂里工作的老姐妹们随时取用。

    与理想相反的是,金箔在这儿的并没有因为它的高贵而卓尔不群,它的命运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好,更多时候只是大家吃饱饭的工具。妈妈是同龄人中最早开始从事金箔的,相比于其他箔类产品,金箔工人的工资会略高一些,妈妈也在技能比赛中获过奖,小有名气。惋惜的是,当电子厂等一类的工厂进入,高昂的生活成本和越来越多的各类费用支出,增加无望的工资让爸妈相继离开了这个从事了近十年的行业,另谋出路。

    我的同辈人中,从事这个行业的更加寥寥无几,更多的机会让大家选择出去闯荡,曾经辉煌的产业依旧还是那一批老人,鲜少有本地年轻人加入,父母一辈子的努力只为我们摆脱这一亩三分地的束缚,早已回头无路。

    工厂像一个无言的老者迎来送往,每次坐车经过,总可以看见它醒目的名字,但已不复往日的热闹与喧嚣,冷清了许多。厂里除了被迫转行谋生计的,还有相当一群出来自立门户开新厂的,只是规模不大,在我有所耳闻的几个厂里,从老板到员工,总有几个叫出或叫不出名字的人来自老厂,似乎它在成为一个工厂之余还扮演了培训学校的角色。

    距离厂不远的大路上,竖起了更大的牌子——金箔博物馆。我见证了它盛极一时的辉煌,也看着他逐渐抽身离开客居他乡,他乡变故乡,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它永远不缺高光时刻,只是这逐渐演变的乡村和街道再也盛放不下它的光芒。

    长江,一直都在,他无情的洪水迫使人们以金箔为生,又在再一次的泛滥中让它选择逃离,沿江而居的人类从来没有太多的发言权。

    三、港口

    (一)希望

    长江上的港口大大小小,不可谓不多,它们是这江上轮船漫长旅途的驿站,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故事。

    江南自古就是富庶的代名词,鱼米之乡,物阜民丰,然而在这个近似于圩区的地方,江水滋养的一方居民,也让人时刻担惊受怕的警觉。

    老人们的记忆中,夏季的狂风暴雨无论多猖獗都得出门防洪,出去的并非不怕,也谈不上什么英雄主义,只是不得不去。长江是一个沉睡的猛兽,突然间被从沉寂中唤醒,化作一个带着起床气的移动活火山,我该庆幸,这样的场景只能从上一辈的只言片语中传递,那与天争命的日子终于可以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一场小聚,当年难得一见的硬菜如今竟要为家中园子里的寻常蔬果让出牌面,酒足饭饱,免不了借着些没退的酒气回忆一下当年,我印象中那些在雨夜撑着黄色的油纸伞像战士般开赴疆场人也已头发花白。

    98年的夏季尤甚,只是那时年幼,上学的时候,关于抗洪的文章让人潸然泪下,读它的人却未意识到那场灾难曾实实在在的在我们身边上演。前段时间妈妈不知看到了什么还由此感慨,“你们现在多好,不愁吃穿,不用上工,那年夏天抗洪一个个往下跳的,多年轻,家里父母得多心疼。”我熟悉的长江是蛰伏的巨龙,殊不知在我记忆不深的年代,它也曾狂妄的咆哮过。

    “改革开放好呀,没得邓小平,现在你们还不晓得在哪边田里面干着呢”,奶奶不认识字,却对这句话深信不疑,时常用来教育我们小辈。她像很多村里的妇人一样,纵使现在大多数人已不种地,他们也会为了某人今天下地走田里不小心踩了谁家田边的菜一脚而嚷嚷上半天,故而我总觉得这句话和她格格不入。

    从“吃六两”的艰苦日子里走出来的人,似乎比我们现在更容易满足,他们忙碌到没有时间去抱怨这个世界是否对他们不公,拼了命的想从土地里刨出一点活下去的希望。相比之下,这个社会让他们能够吃上饭了,可以有容身之所,可以拼一份力吃一份饭,亦或拼一份力换半分可能,总好过没有一丝机会的绝望。吃饱饭,有力气,其他的问题都可以慢慢解决。这是我们这一代人很难体会的过去,我不喜他们三五成群聊人是非、话人长短,却也佩服他们艰难中求生的毅力,如此一合计,那些成长路上的妖魔鬼怪不过尔尔。

    港口就在这样的背景下成为大家言语中的期盼,盼着它将美好的生活带过来,更望它将人从漫漫无边的雨季中解救。爷爷就是这样将奶奶从江对面“诓骗”过来,他告诉奶奶,带他去江南,那儿马上就有好日子过了,许是爷爷的“书生”形象很具有迷惑性,奶奶就这么跨过了长江,等了几十年,那凭空画的饼终于冒出了一点下锅的苗头。

    我不知他们是否也像我们年少时那样憧憬爱情,从我有记忆起爷爷便常年在外打工,一年中只有农忙和年节才会回来。奶奶嫌弃爷爷在外面不知道忙些什么,一年也存不了几个钱,家里都推给了她,仅有的相聚的时间,两人也没什么交流,但凡爷爷在家,我在村里玩脱了的日子都能听到爷爷扯着嗓子呼唤奶奶。

    我的出生对于爷爷奶奶来说也许是一种矛盾,这种感觉十分的奇特,作为家里的长子长孙的我是一个女孩,受家里子女众多生活难以为继的影响,爸妈积极地响应了独生子女政策从未想过再生一个孩子。但对于爷爷奶奶来说,好像有一种使命的断代感,以至于在以后的很长日子里我不知自己是引起矛盾的根源,还是矛盾的终结。

    有些事情很难说清因果,在我十岁以前村里都没有孩子出生,毫不意外,我在村里称霸了十几年,以至于我对某些事并不敏感,即使是刚上小学的时候爸妈和家里吵架,从此举家搬出,我也十分懵懂。我只记得那个夜晚,爸爸用板凳打碎了家里的日光灯,一瞬间屋子就暗了下来,我缩在门边的角落,耳朵里只有大人扯着脖子的嘶吼。爸爸连夜带着我和妈妈去了街上的旅馆,夜里的路边没有了唠嗑的大妈、打胡牌的大爷,爸爸的二八大杠换成了妈妈的女士自行车,再也载不了三个人,他在前面推车,妈妈扶着行李,我拽着车后座一路跟着走,只有天上的星星一如既往没有嫌弃我的落魄。

    家里两代人的关系达到了冰点,爸爸和叔叔本就不喜欢爷爷奶奶,只是没有人在我面前提起,我的假期开始在叔叔家和爸妈的金箔厂之间倒腾,所以我有幸见证的叔叔的整个恋爱过程。或许两辈人之间的矛盾成了所有问题的症结,吸引了全部的火力,妈妈和婶婶之间的妯娌关系好到胜似姐妹,两代人之间形成了一道天然的结界,我不知自己是否是幸而有通行令牌的那个,索然无知的在两边来回穿越。

    堂妹的出生是整个家庭的转折点,那年我十岁,和爸妈在外面住了三年以后,爸爸妈妈终于搬回了家。同年,姑妈家的表弟先出生,老人总喜欢逗弄我问我姑姑家的肚子里是男孩还是女孩,许是我猜的太准,到婶婶怀堂妹的时候奶奶便更喜欢问我。奶奶一再强调如果我有一个堂弟,那这一辈中只有我一个女孩,一定是最得宠得,出门遇到坏人都有两个帮手,但我却着魔般一口咬定这是妹妹。

    如我所愿,妹妹十分的可爱,但或许是在肚子里就被奶奶念叨,从小便十分皮实,摇摇摆摆还不会走路的时候便开始跟姐姐满院子转悠。一面抓着笤帚嘴里喊着“怕、怕……”然后将家里的小狗崽追到厨房的灶台不敢出来,一面会在姐姐的小乌龟走了的时候和我说,“姐姐别哭,小乌龟想你想死了”,妹妹不会和我一般好奇奶奶更喜欢谁,只把满心欢喜给自己喜欢的人。

    她带着新时代的鲜明特色,所有旧世纪的一切在她出现之前就被抛弃,她不带一丝对过去的牵绊,只将目光放在前方,骨子里都透着洒脱和果断。

    爷爷奶奶再盼不到什么期望,也没人去和他们争争论,自己便慢慢的转了性。爷爷过世时,妹妹尚在念小学,那些于我都只是记忆深处蛰伏的人和事,于她更是短暂停留的匆匆过客。仅有的还能被埋藏的记忆,也只是因为有些事出现的过于突然,而非谁刻意念着。爷爷开始把在外面看的不知道哪年的报纸留着带回来,因为报纸上介绍了一所很好的高中,即便那个名字在我后来的招生手册上早已是历史曾用名,还有藏了很久的不知哪个大学的纪念品本子,甚至会拿一本早就泛黄的唐诗三百首困住我无忧无虑的周末。

    港口开始建设以后爷爷回了家,在此之前的后半辈子,爷爷都在工地上做小工,但他却写得一手极好的的毛笔字。在他最后赋闲的几年的春节里,他总会在年前将我拉去给他当苦力,磨墨、裁红纸,满大街的年画早已攻占了山头,但爷爷就像个老顽固,年节前长辈都很忙碌,是以两个有闲无力的一老一少就这么别扭的搭在了一起。

    墨水一定要慢慢的磨,不能胡乱的画圈,磨到浓稠适中,这是爷爷的要求,我那时很好奇盯着我磨墨的过程是不是和他看着小工活水泥时一样。爷爷走后,砚台成了书橱里的占地的摆设,不知爸爸买砚台时是否考虑过它被嫌弃的结局,相比于每次都要细细研磨的砚台,没有什么信念的我更喜欢瓶装的墨水。

    裁纸,爷爷也不用刀,用一根极细的棉线沿着纸的折痕划过,整齐的滑下后,再打量一番开始折格子,像极了每天出门时对着衣橱挑衣服的姑娘。折格子也不是简单的对折,先将头尾的留白折出,再根据字的个数一个个折,并且要是对角线交叉的格子。有一瞬间,我完全无法想象他是一个泥瓦匠,或许是一个艺术家,完全矛盾的身份。在奶奶眼中,他如同封建的酸秀才,她嫌弃爷爷用红纸写的春联第二天贴时还要打浆糊,没事找事,爷爷便会立刻皱起眉头,艮着脖子和她吵,往往是一边抓着笔一边叫嚷着,“老太婆,懂什么”。

    按照习俗,为爷爷守孝的三年过节不可以放鞭炮、贴对联等等,三年过后再到春节的时候,叔叔也写过对联,打杂的依旧是我,只是墨水替代了砚台,买的红纸早就裁剪妥当,各种类型五花八门,只等那个书写的人大笔一挥即告功成。叔叔每年写的时候总抱着一种将麻烦事抛给我和妹妹的心态教育我们要多练字,然而直到后来全部被印刷的年画替代,我和妹妹也没能接过这项技能。

    那些绞尽脑汁想着春联写什么的年底,应付着长辈的抽问和应付老师查作业的心情别无二致,直至再也无人会问,你也不会被问,我们长大了,年味也悄悄溜走了。一张薄薄的红纸,抓的久了就会给手染上胭脂,一桶面粉熬出的浆糊,他两却可以结伴在墙上常驻,即使被风雨打的掉落,墙上还会留下红底黑字的印记,远比现在的在风中呼呼作响的塑料年画倔强的多。

    爷爷奶奶的一辈子,都围着江边的一亩三分地,水来人退,水走人留,就像江边漫无目的流淌的河流,不知方向,却拼尽了全部的可能想要走下去、活下去。他们固执的坚持自己的想法,无论好坏新旧,却不知长江前浪永远推不了后浪。好在守了大半个世纪的港口和发展,终归是赶上了。

    (二)、梦圆

    2000年以后的速度,语言对它的形容怎么都显得苍白。家里添第一辆摩托车的时候,叔叔一车载了四个人,带着我们去江边兜风,我站在前面,婶婶抱着妹妹坐在后面,新的摩托还扎着彩带,好不兴奋。这风头甚至盖过了多年后开回来家里的小汽车,直到村里几乎每一家门前都趴着一辆汽车,让我骑了小十年的自行车不声不响的杀出重围,再一次在路上夺回MVP。

    比车换的更快的是电话,村里装第一步固定电话的时候全村人看戏一样集中在了一起,但是它都没想过自己登台的轰轰烈烈,退出的却无声无息。小灵通、手机的轮番出场,让人们的新鲜劲儿永远消磨不掉,再回想那些曾经在科幻小说里出现的让人兴奋东西,恐怕现实都不想给他目光了。

    港口伴随这些巨大的变化开始大规模的建设,它在江边不声不响地飞速扩张,周围的生活好似一成不变,转眼却已“人是物非”。一张画了许久的饼,被端上了餐桌,你不再需要望梅止渴,尚未来得及思考就坦然的接受了这一切,眼见着修不完的路和运不完的渣土车和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撕开了这个小镇的封锁,心中惦念着可否再快一些。

    生活的变化从拆迁开始,江边的人家陆续地搬离,村庄被推倒重建,高楼拔地而起,工人在施工围板里忙碌地作业,港口像一个上山修行的苦行僧,关起门来练内功,一朝出山已可笑傲群雄。海关大楼、集装箱大厦成了新的地标,原来大爷们相约去江边遛弯,现在也变成了去港口看看。

    港口大爷们是进不去的,路修好以后夜晚的港口会有一排明亮的路灯,所谓的去港口不过是绕着外围的大堤转上一圈罢了,但即便如此,也够让人兴奋。路灯沿着江堤向港内延伸,大爷们还是一手摇着扇子,一手牵着孙子,说着他们唠叨了几代人的曾经,一切都似曾相识,一切又宛若新生。

    再一次将视线聚焦在这,却早已忘记它当初的灰头土脸,崭新的柏油马路四通八达,武警守卫的港区井井有条,我再也找不到那个淹没了村庄的江湾,码头的集装箱整齐的足以治愈强迫症,连每一个“路桩”都不忘强调它的现代化。

    新路开通,小镇的公交站终于迎来了新的公交线路,在我长大的20 几年里它是这些年唯一加入的新伙伴,除了他,便只有88站号称全城最长线路的东上线,以及坐实了难上名分的“南上线”。对于进城上学和工作的人来说,X5堪称来来回回折腾的人的救星,它紧跟地铁的运营时间。我和同学无疑是幸运的,在它开通之前,我们险些在外出求学的第一个中秋节因错过末班车而露宿街头。我想,我一定十分懂它。

    南上承载了许多人的记忆,大人带着我们坐车的时候会一路指点,我从一辆车的线路上认识了大半个城市,它一直慢慢悠悠,留着时间去让我们记下车轮驶过的每一处角落,它把我们带出小镇送到远方。X5的出现打破了它的悠闲,新伙伴以速度迅速站稳脚根,它的到来让变化都加快了步伐。

    曾经的南上,是一个霸王,它等走了黑中巴,熬走了依维柯,它眼见着站台接客的马自达一辆辆掉队,车流里的私家车鱼贯而出,自岿然不动。当我去外地上学时隔半年回家时,南上变成了207,心里还在惦记它的时候,再一次归家,它和它相伴多年老伙伴东上连线路都被改变加入了新伙伴的X家族,它变得猝不及防,人们早已坦然接受。

    那些年,变得不只是线路,还有伴随修路而任性漂移的车站,站台就在港口的外围,它用它捉摸不定的走位描绘了港口由开始到初具规模的整个路径。

    (三)远方

    我没想过,我与长江最亲密的接触居然如此乌龙。当四个轮子的汽车登堂入室成为很多人家的必备品,学车像是一场疯狂的游戏,驾驶成了每一个人的必备技能,而我也未能免俗。高考尚未出成绩,我就被扔进了驾校,打心里无法理解这样的庞然大物该如何征服,而家人说服我的理由是学会了就有借口不用喝酒。

    驾校就在沿江的大道边上,我曾无数次乘南上线经过,只是没有想过曾经一马平川的道路,如经已十分拥挤。

    第一次路训我就将“怂”字演绎的淋漓尽致,教练车限速60,但当一贯佛系的教练发现电瓶车从车旁潇洒的飘过时,难得爆出了在不快点就90迈飚回去的狠话。只是当我们驶入沿江大道时,一辆辆装箱车将教练车紧紧的夹在中间,技术娴熟的教练都不催了,甚至还点上了香烟提神。缩在花花绿绿的集装箱中间,抬头望去我都不知路口的信号灯在哪个方向。教练管这些集装箱车叫“红虾子”,他一边吐着烟圈一边叮嘱我们这些未来的马路新手以后上路尽可能远离这些车,有多远离多远。这些车全都奔向港口,远离是不可能的,它们热热闹闹地在路上集聚,越来越多。

    许是我们的怂让教练不得不妥协,再后来的路训教练更乐意带着我们一众学生学员往港口东边的江堤跑。途经港口,一路向东,热闹和喧嚣刹那间穿越回了原来静谧的田园,恍若隔世。

    江堤的小路上时不时窜出两只阿黄或者大黑,大大咧咧地晃着尾巴,完全无视来往的行人和车辆,而我们每次都被他们吓的胆战心惊,忧心自己会不会一脚刹车没踩好,刚成年就惹上了狗命官司。教练总是在一旁调侃我们,说我们这帮人开车连狗都不怕,知道我们够怂。它们真是这儿的土地爷,汽车喇叭都听不见,谁说狗耳朵灵的!

    在江边大堤上飞驰,眼前又是另一幅画面,毫无遮挡的视野,胆小如我也忍不住多加一脚油门,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在远处并排的江流。江堤如往日般安逸,堤下不再是杂乱无章的村庄挨着村庄,连片的度假区井然有序地排列着,垂钓、赏景的人儿悠然自得,没有人会在畏惧它,那个夏季任性妄为的长江似乎从未存在过。驰骋在江边,打开窗便可享受清冽的江风,即便是阴天的日子,江风仍然可以给沉郁的心冲个浪,吹走夏日的烦躁。

    伴随着港口的,除了满路的“红虾子”,还有越来越多的工厂,应运而生的各类物流公司,这个小镇世世代代以农活和手工艺为生的时代渐渐终结,憧憬的“远方”再也不是遥不可及,那个“土里土气”的小镇子都不需要穿上洋装便可自豪地宣布,我不一样了。

    港口就这样将几代人梦里远方的憧憬照进了现实,它让原本面朝黄土背朝天忙碌还得望天收的农民进了工厂、住上了现代化的经济适用房,人迹罕至的地方悄然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它抹去了夏季洪水肆虐的恐惧,将它变成了一个赏荷、品八仙的浪漫时节。

    远方,之于它只是启程,它是龙潭港——长江沿岸规模最大、现代化程度最高的专用集装箱港区。它也是老一辈人口中画了多年的饼,我何其有幸见证了它的成长,却又对它一如所知,它和它仰仗的长江一样迷人。我自以为是的认定自己已长大,想要急切地和过去一刀两断,怎知他们已彻底融入我的生活,我路过长江,江水已流淌进血脉。

    四、最后的村庄

    如果严格按照行政区划划分,最后的村庄勉强只能算做几个小队,实在过于小,不妨就让他们先站成一个村吧。

    新建的小区从楼道狭窄的老式六层楼演变成带电梯的小高层,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张,占领乡村。一打眼,原本与老街隔着好几条路界限分明的新城已经近在眼前,搬进新城的人还没适应新的环境,新的一拨人已再次涌入。不知何时,连公交车上议论的话题都从谁家拆了迁,变成了谁家怎么还没搬。

    拆迁永远是时下的热门话题,谁家一夜暴富,哪里有创造了多少富翁,它是一个神奇的词汇从来不缺热度,人前它已如此夺目,幕后也充满戏剧。

    早期拆迁的补偿款在数字上并不骇人,但在当时已是巨款,分了一两套房过上城里人的生活,足以让人心生羡慕。然而,拆迁也让不少人过上了游手好闲的生活,棋牌室定点上下班,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时代的高速发展,从万元户是富家代名词到百万尚不足以买房谈身家只不过数年时间,农业补贴政策和机械化生产方式的完善也来的猝不及防。

    土地之于农民就像鱼与水,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儿转瞬间成了城里人,失去了土地的它们未必幸福,它们像被养进豪华鱼缸里的鱼,鱼生小鱼,一尺见方的地方却将野性牢牢困住。当然,更多的人以此为起点从新开始,努力生活的人从不挑地方。

    拆迁给了很多人机会,但大多数的生活依旧按部就班,在同一个厂里工作,生儿育女,如此往复。

    甚至,在没人注意的角落它将很多问题放大,多年无人看顾的老人突然成了“抢手货”,种种沉寂的问题被迫浮出水面,将人性的好坏暴露无遗。想来,有很多人原本只想安稳的生活,即使糊涂地开心。他们仍然不舍得给自己添身新衣,佝偻着背忙忙碌碌地希望给子孙留下更多的东西。

    这奔腾不息的长江,奔流千年绵延到海,它途经了城市的几多兴衰荣辱,依旧波澜不惊。村庄消失,城镇兴起,人们随波逐流,于它不过是一出好戏,我们生的茫然,活的侥幸,为生计奔波,再回首已天翻地覆。

    八月份新一轮的的搬迁,让这个村庄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最后的村庄,每一户的房子都被刷上了已测量的红色印记,搬家的小广告整齐地登上了院墙,随时准备一拥而上将屋内的一切瓜分蚕食。前一天充斥着家长里短充斥的乡道,一夜间被各类工程车塞满。

    这条路,我走过无数遍,小的时候,爸爸骑着“二八大杠”载着我和妈妈,大爷们无论酷暑寒冬坚持在路边刷牙,招呼每一个路过的人,嘴里没吐干净的牙膏沫子也挡不住它们的热情。夏季的傍晚,路临河的一边会站着很多冲凉的人,从几岁的小孩到两鬓花白的老人,放现在估计会被议论大庭广众过于暴露吧。洗菜,写作业,吃晚饭的也不甘落后,貌似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搬到路边完成。

    到我能自己骑车上学时,每天出门爷爷、奶奶地一路喊过去,交上一天的第一份作业。此外,还需和沿途的狗子斗智斗勇,这些养来看家护院的田园犬精明的很,见到熟人撒娇式地叫两声,入不了它们眼的,你越慌张它越嚣张,唯独我,在村里混了20几年也没和它们达成和解。

    妈妈给的理由是我家的大黑背过于彪悍,两狗相斗必有一怂,黑背常年被拴养,偶尔被他溜出去便会方圆几里鸡飞狗跳,但要问他破坏过什么倒也没什么人来告状,它只是警察巡逻般在村里晃了几圈。村里的狗也是有趣,大黑一出门它们就躲得远远的,大黑不出门它们却喜欢跑到家里来搭讪,然后又夹着尾巴仓皇逃跑,乐此不疲。所以,常年和大黑厮混的我远远的就会被村里的狗发现,落单的人仗不了狗势,自是要被群起攻之了。我不想承认是自己腿短跑得太慢,姑且接受了这有损我身价的说辞。

    路上的人也十分厉害,眼力好到如装了雷达。我年少轻狂骑车极不老实,单手骑、站着骑、坐车后骑,总之,我尝试过所有我可以驾驭的姿势,短短几公里的路走成了杂技舞台。我一直以为自己在外疯无人知道,完美地在家里保住了秀气文静的形象,直到多年后爸爸和他的酒友们三巡过后口无遮拦,我才知姜终究是老的辣,原来路上我不认识的叔叔阿姨都是爸妈的千里眼。爸爸说,那时他还在金箔厂的新车间,经常会有一些连他都不认识的人跑过去告诉他我某天在某个十字路口过马路时发呆,哪天又和同学在路上打闹,有甚者开口就是“你家少爷”把爸爸郁闷到质疑自己白养了十几年的闺女。

    如此奇妙,他们分不清短头发的你是男是女,却可以认出你是谁家的人,村里至今几乎没人知道我全名,但这一点也不重要。

    然而,当我今年再一次驾驶电瓶车走在路上时,一切都变了,没有人家的路,再也没有通明的灯火,太阳能路灯浑身散发一种使不上力的挫败感。我将电瓶车的灯调至最亮,被灯光赶出的狗也没了往日的恃宠而骄,不再穷追不舍,车还没到它们早已溜进了路边的废墟里。儿时顽皮,没少在路上摔跟头,那时看到的人都会即时给父母打电话,而今的黑夜吞噬了什么,恐怕都无人与它分享了。

    家在村子的最东边,我喜欢清晨透着清冷的阳光,尚不热人,沐浴其中平添了几分万丈光芒独宠我的盲目自信。越过窗户外的河流,农田错落有致,远方是连片的树林,太阳缓步从林后爬上天空,褪去脸颊的羞红色,幻化成一个光芒四射的少女。

    窗台上星星点点分布着蜂窝,长了几年倒也不算大,阳光灿烂的时候他们便会出来转转,屋内夏季空调温度较低,他们便躲在窗帘里玩耍,雨天他们是不出门的,如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处了六年多。老人们认为那是看家护院的蜂,便也由着它们。

    窗户外以前只有土路,为了不让河水把岸边掏空爷爷沿河栽了一排树,不知是不是少了一颗,正对我窗前的河边只好栽了颗自生的石榴树,兴许沾上了江南的好风水,野生野长的苗每年都会结果,不多,但足以慰藉我的好奇心。想必那群最初来我窗前定居的蜂子们,也是冲着这年年盛开的石榴花吧,怎知它的主人无趣至极。夏季,藏不住的还有青蛙和各类昆虫,他们或合奏扰你好梦,或结伴穿过纱窗的封锁在你的台灯下纵情舞蹈,这些可爱又磨人的小精灵们,总是忍不住想撩拨一下你无趣的生活。

    小河是和长江紧挨着的支流,早年这里人烟稀少,夜里安静到你可以听着声音分辨那秀恩爱的一对野鸭子又躲进了哪丛芦苇里。雨季,它的水位可以长至与路面持平,长江水位下降的时候,它偶尔也会羞涩地露出河床,勾起你与洪水博弈的记忆,那时长江像是高傲地像人类宣战,“我还是我,你奈我何!”

    我们从未改变长江,只是将天险化作优势,顺着它的脾气,慢慢摸索,变化的只有人。

    而今,夜晚的虫鸣已无法抗衡匆匆作业的机器轰鸣,修路、建学校、造公园,当这一切都停下时,一定会是新的面貌。

    老一辈人曾经拼了命只为进城,曾几何时多少人为了一纸居名户口耗尽心思,看不见的希望转瞬间唾手可得,发展,快得让人无暇驻足。

    五、路过长江

    我的视界,看不尽这世间斑斓,也许穷其一生赶路于你也只是匆匆别过,但我们都愿为之奋斗。这江边的人儿没有豪言壮语,但生活本身就充满热情,即便飘落在了墙角,也要努力钻出一条缝隙向阳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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