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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定居香港,但吕碧城仍惦记着母亲的忌日,赶回上海为母亲祭扫孤坟。回想起年幼时母亲的万般疼爱呵护,以及母亲猝然离世后自己无依无靠,然一身漂泊无定的苦楚,想到母亲早已含笑黄泉,再也听不到她倾诉万千心事,任由千呼万唤也再不能回应,不由悲从心头起。连坟墓前松树和楸树的树叶也哗啦啦作响,似乎也在为她恸哭。一阕《临江仙》,饱含几多辛酸思忆与热切怀念:
空记藐孤家难日,伊谁祸水翻澜。长余风木感辛酸。囊萤书读,手线泪常弹。
东望松楸拼一恸,无由说与慈颜。虚声今日满江关。重泉呼不应,多事锦衣还。
祭扫完母亲的坟墓,吕碧城转道苏州,探望一别十载的老友费树蔚。十年前,吕碧城再度去国前,与沈月华女士同去苏州桃花坞大街“桃坞别院”拜访费树蔚。费树蔚盛情款待,在鹤园设宴为她俩接风洗尘,又相约乘游艇同游吴江,一路欢声笑语,诗词相和,好不快哉。
孰料,还在半路上,当吕碧城向路人打听先生去向时,路人告之以先生早已于去年病故的认讯,她当场就愣住了。十年,我回来了,而你却撒手西去。昨日欢笑犹在耳际,又怎堪斜阳西下,只留断肠人在天涯!浮生若梦,恨只恨,这梦醒得太早,怎不多给一年半载,让我与旧时好友把杯换盏,再续前缘?
得知故友死讯,吕碧城心下怆然,凄楚无处诉,匆匆回车返程。
途中挥泪写就一阕《惜秋华》,纪念这位可亲可敬的友人:
十载重来,黯前游如梦,恍然辽鹤。凄入夕阳,依稀那时池阁。人间换劫秋风,催苹谱金荃零落。忆分题步韵,惊才犹昨。
横海锦书绝,袅山阳怨笛,旧情能说。甚驿使,传雁讯、蓦逢南陌。长思挂剑延陵,倘素心、逝川容托。凝默。啸寒岩、万楸苍飒。
这一年,吕碧城的内心尤其悲凉。时局动荡,战火将至,母亲的坟墓不知还能不能亲往祭扫,多年老友费树蔚先她而去,当年出资捐助办学、与其东渡日本考察的卢木斋老先生之女卢云青也因病逝将从北京移柩天津。还有两位在戒杀护生上志同道合的朋友,一位是美国《蔬食月刊》主笔奥尔伯特夫人,一位是其资助二十磅金出护生之书的英国友人福华德氏,亦先后传来死讯,怎不令人无尽唏嘘!书信犹在,人已驾鹤西去,今后,弘扬护生戒杀的道路上,只剩我一个人孤独前行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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